第9章 内廷
“萋兮斐兮,成是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大甚!哆兮侈兮,成是南箕。彼谮人者,谁适与谋。缉缉翩翩,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捷捷幡幡,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迁。骄人好好,劳人草草。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
几十个字,念的断断续续,明显新背。
“奴婢深感自个学识不足,找了老师学习学问,昨日学了这篇文章,始终不得其意,奴婢太过愚笨,太子殿下聪慧过人,不知可否为老奴解惑?”
朱翊钧感到好笑。
明显背后有人支招,可惜孟冲这个憨货,表现的太过明显,让人一眼看穿这是为冯保上眼药。
换做是冯保,绝对不会这么突兀,而是会寻找机会,顺其自然的让旁人说出来,不会让人感到刻意。
他喜爱读书,宫里早就不是秘密。
其实,他是不爱读书的。
读书很苦。
但这是他前世保持下来的习惯。
前世,他就喜欢阅读行业内的杂志,公众号等各种消息,在开会做表做报告的时候,言之有物,获得老板的认可。
这一世,当然也重新读书。
“这是一个姓孟的阉人,遭人谗毁,发泄心中的不满写下的。”朱翊钧当做不知,为孟冲解释。
逐句讲透,把谗人巧言善辩,搬弄是非的形象刻画的惟妙惟肖,小人得志,好人受诬的不合理现象,表示了不满。
“太子讲的太好了。”
孟冲听完,想起前些日子被冯保告状,被打了二十板子,深感同受,眼睛里只掉眼泪。
说自己也姓孟,宫里也有馋人,整日里搬弄是非,自己做事公正,却缕缕被诬陷。
“那孟大伴认为馋人是谁呢?”
听到朱翊钧的话,孟冲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馋人就是冯保。”
“哈哈。”
朱翊钧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孟冲这货,实在是蠢的诚实。
不过,这个主意肯定不是高拱出的。
高拱不屑于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是以势压人,孟冲以前不会用这种拐外抹角的法子,看来最近招了一个聪明人,懂得引经据典,可惜孟冲用不好。
朱翊钧留了神,准备查出是谁,看能不能引为己用。
“好了,孟大伴,你的苦处我已知晓,以后尽管用心办事,我心里记得你的好。”
“有太子的话,奴婢受了再大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了。”
得到了太子的肯定,孟冲兴冲冲的终于肯离去。
人治社会,当然治人。
朱翊钧真心希望,孟冲身后那厮有几把刷子,起码能在冯保的攻击下自保。
不然,他就是勉强扶起孟冲,这货能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摆平就不错了,更不要指望他能为自己冲锋陷阵。
宫里没有秘密。
冯保很快就收到了孟冲在太子面前,说自己坏话的消息。
“哼哼,烂泥扶不上墙,真把小爷当成小孩子糊弄呢。”冯保在徒子徒孙们面前,表现的毫不在意。
他也是真的不在意。
小爷这两年,一日进步比一日快。
谁要是把太子当成小孩,最后的结果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们去打听打听,是谁为老杀才出的主意。”冯保更看重的是这个。
他不怕用硬刀子的人,反而是这种知道用软刀子的人才更加可怕。
他和朱翊钧想到了一起去。
不过前者是要打击报复,后者是要栽培重用。
……
热闹了一段日子的朝堂,终于出了结果。
高仪,张四维,余有丁,陈栋,马自强,陶大临,陈经邦,何雒文,沈鲤,张秩,沈渊,许国,马继文,徐继申……
太子师傅的名单终于出来了,大部分都是高拱的人,张居正败的体无完肤。
次月,太子正式出阁就学,开始接受传统文化,与伦理道德的培养,为未来成为合格皇帝打基础。
读书也没有停止去东六宫皇后处候起居,皇上被太子的孝顺感动,允许皇后回到了坤宁宫。
一国之母恢复了该有的礼遇,朝廷上下大赞。
日复一日,他的聪慧,孝顺,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
太子尊师重道,每次来往文华殿的御道上,遇到内阁辅臣,都会客气的招呼先生良苦翊赞。
太子的东宫辅臣们,更是无不以教导太子为荣。
朝廷已经有言,圣君将出。
隆庆皇帝听闻此言论后,不但不斥责,反而大喜拍手,吾儿胜吾,吾喜不自禁。
翅膀太硬,李贵妃的嬷嬷们,渐渐不敢在粗鲁对待朱翊钧,几个大档已经警告了她们,回头又跑到朱翊钧面前卖好。
李贵妃管教太子却使唤不动人,终于放弃了管教太子的心思,她也管不了。
朱翊钧座于文华殿之东厢房,先读了“四书”,再读了经和史。
每读新书三个月后,每日温习背诵,读成熟,温书之日不授新书,然后练习写字,春夏秋日百字,冬日五十字。
凡节假日或大风雨雪,隆寒盛暑,则暂停授课。
本来是给小儿上的课,对于朱翊钧,真的不要太简单,除了有点枯燥之外,从来没什么学习上的烦恼。
当然,他也不会自找苦吃,非要加快教学进度,按部就班就好。
只要表现的沉稳,对师傅们礼遇些,就能轻易获得赞扬,这对于朱翊钧来说,太简单了。
起码比对付生母李贵妃要容易的多。
讲读官们原本是在诣文华门外东西向顺序站立,每个讲官轮流入东厢房授课,其余人在外等待。
太子见众人辛苦,赐座与廊下,并令太监上了茶水点心,成为惯例。
当上完课,朱翊钧有时在廊下,会与众师长言论片刻。
这个私下加深关系的行为,众人莫不以为喜。
有时候,众人也会挑一些时事讲于太子,贯以文章映照,通俗易懂。
交相呼应,朱翊钧逐渐对朝堂的事情有了一定的了解。
主要是张居正。
这是他最看重的人物。
因为,这货将来会改革。
明朝,已经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了。
就像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