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最后的求去
当沉华上仙回来的消息传回仙界的时候，百花仙子盈烟正在教导新上仙界来的小花仙如何摘取百花园中最新鲜的花蕊，在她听到蔷薇仙子急急的跑了进来，说起沉华上仙已经被司明上仙押送回仙界，而沉华上仙怀中始终抱着一朵白莲不放，从仙魔战场回来的仙人说那是净白上仙的时候，盈烟一愣，手中拿着的花篮落在了地上，刚刚摘好的鲜花也落了一地。
一旁的小花仙惊呼了一声，想说百花姐姐怎么这般浪费，可看着两个姐姐脸上均是凝重的表情，想了想还是没敢说话。
盈烟朝着蔷薇仙子挥了挥手，蔷薇仙子躬身退下，也带走了一惊一乍的小花仙。
刚刚上仙界来的小花仙什么也不懂，想着蔷薇仙子虽然平时严厉，可到底还是个好人，便缠着她问盈烟是怎么了。
蔷薇仙子转头看了小花仙一眼，想起这丫头的本体，似乎也是一朵白莲，这才有些明白为何新上仙界来的小花仙这么多，可百花姐姐却独独总是给这丫头开小灶了。她不免轻叹一声，别说百花姐姐了，就连她自己，在净白上仙离开百花园之后，不也总是惦记着她吗？听说净白上仙在仙魔战场上是牺牲了自己才将沉华上仙给救了回来，想来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旁人的确是轻易不能插进去的，沉华上仙也会念着她一辈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得偿所愿了。
可到底，如果能够活着，谁会愿意用生命去换取这虚无缥缈的爱情呢？
反正她是不愿意的。已经上了这仙界，便要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负责，就算是经受着千万年的孤独，也是自己选的，没什么好后悔。
想到这里，蔷薇仙子用纤纤玉指点着小花仙的额头，略带深意的说道：“不该你知道的，别打听这么多，小心哪一日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看着蔷薇仙子悠然远去的背影，小花仙瞠目结舌，不是说仙界不会这样轻易的就要仙人的命吗？亏她还在暗自高兴自己能够修成正果呢！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千年的修炼不是白费了？
盈烟想着刚刚蔷薇仙子所说的话，脑海中冒出来的全是当初她第一次见到水灵净时候的场景，她还记得水灵净刚刚上仙界的时候，她们还在对这个只修炼了几百年就上了仙界的小花仙觉得好奇，她更是亲自把这个小花仙接过来教养。当时的水灵净很天真，可也很会闯祸，她总是接到很多仙人派来小童告的状，说是水灵净又去了哪里那里找人。当时她是知道水灵净上仙界来是为了找她的哥哥的，她也曾经想过要帮她的忙，可是没有名号，没有上仙界的具体时间，就连他的本体是不是也是莲花也不知道，她到那里去帮她找这个人？百花园内的人后来都放弃了，只有她自己没有放弃，整日里还是乐呵呵的往仙界的各个宫殿里面跑。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这个单纯无忧的小花仙，慢慢的变了样呢？
她想起来，似乎是因为那时候的劫缘册上出现了水灵净的名字，还跟沉华上仙的情劫息息相关的时候，她在凡间待了这么多年，经受过情爱的洗礼，她脸那种单纯的笑容才慢慢的改变了。
情爱啊，她再明白不过了，那是一种多么折磨人的东西，既能够让人生，也能够让人死。何况只是改变一个人呢？
盈烟来到天河附近，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流淌着的天河水，她还记得，在这天河底下，是水灵净曾经待过的天河之狱，是每个犯了错的仙人都护去的地方。
一个脚步声出现在她身后，她就算不转过身去，也知道来的人是谁；每次她来到天河，他总会过来，是害怕她会做傻事吗？不，她不会的，就算做了，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不会轻易的死去。这是身为仙人的福利，也是身为仙人的痛苦，生死皆不由自己。
侍天寒走到她身边，声音平静，“你应该知道主人回来的事情了吧？”
盈烟点点头，“净儿也跟着他回来了……你是想要跟我说这个吗？”
侍天寒转头看了她一眼，盈烟脸上的表情却很是平静，像是听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般，“只是你再也见不到她了；我还记得，你是很喜欢那个小丫头的，当然，我也很喜欢。”
“那时候我送她去凡间，我就知道她的将来会是怎么样的了，总归是会为了你的那个好主人去死的。爱上沉华那样的人，其实很容易，只是感情却要用性命去换，我想想总是不划算。”
侍天寒轻声道：“所以我们两个之间，你也觉得不划算吗？盈烟，爱情不是看划不划算就能够决定爱不爱的。”
“可是那样多的例子摆在眼前呢，”盈烟笑了一下，笑容有些凄凉，“就连沉华上仙那样的人，也还是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子，更何况是我呢？当初是我抛弃你，离开你，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只有他放不下吗？其实她在这么说的时候，自己也是放不下的。
侍天寒看着盈烟转身就走的背影，开口道：“沉华上仙恐怕是要受到惩治的，至于水灵净，如今她这模样也怕是再好不了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她就在重蕴宫内。”
盈烟停住了脚步，良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用了。”如果只是为了让她看到水灵净被打回原形的样子的话，那还是不用了。反正她此刻也不会记得自己，反而是徒留伤感。
侍天寒看着她远去，想起那个自回来之后就一直留在自己房间内的男人，心中又是暗叹一声，这过几天就是仙帝要开诛仙台惩治他和净白上仙的时候了，他却还是抱着那朵莲花，一整天都不出来，也没说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仿佛那人去了之后，他的世界便再没有别的事情。
其实说要开诛仙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仙帝要征求仙界所有有头有脸的仙人的意见，而一下子处决两位上仙，虽然他们是神族，可到底也是在仙界挂了名的，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一个弄不好就是会让整个仙界丢脸的大事。
仙帝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当天，诛仙台到底还是没有开，这让所有想要留下来看热闹的仙人们颇为遗憾，可是从仙界和平的角度出发，不开诛仙台却也是一件好事。
仙帝虽然没有公开处置沉华，却还是让人私底下将他带来了天明的住所，所有的仙人都不知道那日仙帝跟沉华上仙说了些什么，可那日之后，仙界却再也没有了沉华上仙的存在，仿佛那日之后，他便自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些天来沉华消瘦了不少，身上还是那身白衣，却没有了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清冷气质，他的变化让天明感叹，却也不得不承认，看到这样的沉华，他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的。身为仙界唯一一个异类，又有这么强大的武力值，天明虽然不说，心里却是害怕被沉华抢了他这个仙帝位置的。特别红莲神者这曾经作为洪荒神境的掌权者，他不相信他对权利就真的是无欲无求，可沉华这些年来却真的是沉得住气，天明心里却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天明的目光转向了他怀中一直抱着的那朵白莲，“净白上仙打回了原形，是否还有回来的可能？”
沉华没有说话，没有了神格的她，只能作为普通的莲花重新修炼了，本来他是可以等待着她的，可是他却不确定重新回来的净儿，还会不会拥有他们之前的记忆，还是忘却了一切？就算她忘了一切，那也没什么关系，他始终会陪着她，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孤单下去了。
天明见沉华没有开口，心里也知道他此番恐怕是被伤了心，心里虽然不齿他为了情爱可以放弃一切，可是却也是庆幸。
“你可知道，此番你做了大错事，我是不可能会轻易放过你的。”天明说道，“那时候你为了救出金莲神者来找我的时候，那时候你对仙界的贡献就已经用完了。”
沉华多日没有开口，声音干涩嘶哑，“我只愿求去，让我带净儿回祁月山，从此后，我会守着她，再也不会踏出半步。我知你一向忌惮着我什么，这回你也可以放心了。”
天明被他噎住，有些恼羞成怒，“难道你做了这么多差点危害天下苍生的事，这样轻易就可以算了吗？岂能事事都顺着你的心意来？”
沉华说道：“做出危害天下事情的可非我，先有空渊，后有红莲，我始终都是受害者，若是陛下要这样算的话，当时在仙魔战场上的众多仙友都可为我作证。”
天明虽然坐镇仙界，可对于仙魔战场上的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自然知道沉华所说的都是事实，沉华一直都尽心尽力，唯一做的不好的只是他为了救下水灵净而耗费太多功力，让空渊趁虚而入而已，说起来其实并无太多过错，反而是净白上仙这回为了天下苍生而付出了全身功力，以至于自己被打回了原形，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够重新修炼回来。可是说到底，天明却还是不能这样顺着沉华的心意走。
“神族早就在这个世上覆灭，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与净儿单凭二人之力也无法重新建立洪荒神境，这些我在初上仙界的时候便对陛下说过，那时候我是真心依附仙界，可到底陛下是不是会相信我，我也无从得知。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我付出了很多代价，总算是明白现在的天下早就不需要神族再坚守当初的责任来守护，仙界也可以，陛下派我去仙魔战场，不也是抱着这个打算吗？如今我明白了，也打算回到我们来时的地方去。若是陛下还不放心，我们便在南海，可以让南海龙王看管我们。”
天明听着沉华的话，心里喟叹，他可是很久都没有听过沉华说这么多的话了，他以前一直都是冷冷的，话也不多，看来这回他是真心求去了。他既然无法灭了沉华，这本来不就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吗？天明想了想，朝着沉华摆了摆手，“罢了，既然留不住你，那你便去吧，记得你说过的话，别再出来了。你以前是孤家寡人，如今可要为爱着你的人多多着想。”
仙人受着仙条约束，可是沉华却不用；从前天明还没有成为这个仙帝的时候，曾经也有过心爱的人，只是世事无常，他们无法相守。后来他迫于天道的教诲，定下了仙人不能相恋的仙条，现在想来，修道之人本应该顺从本心，如今被这么多的条条框框约束着，其实也并非好事。
那日沉华怀中抱着白莲离开南天门，很多仙人后来才发觉，那似乎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到沉华上下，那个一身白衣绝代风华的男子，终是在这沉闷守礼的仙界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