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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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4年9月9日至10日的夜袭

我在草床上睡着了,半夜被一阵喧闹惊醒。我们前方和左侧都在发生激烈的战斗。此时正值大雨滂沱,我全身都湿透了。我在左边看到信号灯闪烁,还听到步枪射击的声音。传令兵告诉我,营长正在团指挥所。

枪声越来越近,我不禁怀疑法军是不是在发动夜袭。为了弄清楚情况,我带了一名传令兵向枪声方向走去。突然,在前方50到60码的地方,我看到有人影呈两列纵队向我们靠近。我想他们应该是法国人,他们从一二四步兵团和一二O步兵团之间的空隙渗透过来,想从侧面和后方袭击二营。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在想我们该怎么办。我决定跑到右边告诉六连连长康特·冯·兰巴尔迪,然后让他派一个排给我指挥。他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安排好我的人开始接近敌军。借助远处的火光,我们可以看清敌军的队伍,我命令我的人打开保险待命。我仍然分辨不清对方的身份,就冲他们喊话,回话的是七连。他们的连长是一名年轻的中尉,他正从阵地(全营的左后方)撤下来,要向后移动0.25英里。他解释说,战斗即将开始,他的连就在第二线。我对他的行为有些不满,所以就地给他上了一堂简短的战术课。想想刚才差点朝我们自己人开枪,我不禁有些后怕。

没过多久,营长从团部带回命令说,我们要在夜间发动袭击。我们营(团里的先头部队)的任务是拿下伦伯库尔特以北约500码的287高地。相邻的几个团(右侧的一二三榴弹团和左侧的一二O步兵团)也会同时发起进攻。进攻时间尚未确定,但我们营马上就做准备。按照团里的命令,我们完成任务后就不用再受到法国炮兵的侵袭。目标离我们不远,但愿伦伯库尔特周围山上的法国炮兵阵地也包在其中。(见图6)

天空下起倾盆大雨,四周一片漆黑。我们营在原先那个位置的左侧备战,大家上好刺刀打开保险。口令是“不胜即死”。左边一直有些动静,步枪声此起彼伏。

图6 夜间攻击伦伯库尔特

一营来了。团长在二营。我们得到的情报仅限于:敌人分布在铁路沿线、铁路以南的通道和索麦思内-伦伯库尔特公路沿线。我们的人焦急等待发动进攻的时刻。此时大家在大雨里已经淋了几个小时,都被冻得够呛。几个小时过去了,凌晨3点我们终于接到进攻的命令。

整个营一起沿着山坡往下冲,追上了铁路沿线的敌军,占领了索麦思内-伦伯库尔特公路的通道,接着强攻287高地。只要有敌人反抗,我们就用刺刀将其处决,接着营里的其他人绕过了敌军的反抗点。等全部4个连都到达目的地,我们营就占领了287高地。左右两侧参与进攻的部队还没有跟上来,所以我们就在两翼部署了向后弯曲的防线来保护自己。各个单位的部队混作一团,重新组织的进展缓慢。天色渐渐发亮,雨势也逐渐减小。各支部队都在拼命挖掘壕沟,因为法军很快就会向我们开炮了。我们脚下是湿软的黏土,所以壕沟挖起来很慢。铁锹老是粘着又厚又黏的黏土,每挖几次都得清理一遍。

天刚蒙蒙亮,伦伯库尔特周围几座山的轮廓依稀可辨。法军的封闭纵队从西北方向进入伦伯库尔特。六连和七连开火了,一场十分激烈的枪战在300到400码的范围内展开。有些法国人跑到伦伯库尔特街道的高处隐蔽,但大部分人选择开枪还击。我们大部分士兵好不容易看到法国人进入视线,直接站着开枪射击。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敌人的火力渐渐平息下来。在我们前方,伦伯库尔特的北入口处出现大量伤亡人员。由于大家战斗热情高涨,我们的战斗序列之间出现了很大的缺口,伤亡人数也比夜间突袭多。

上级不允许我们攻击伦伯库尔特村和两侧的小山,这让我们很遗憾。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我们的战斗精神一如既往,而且我们想一举挫败法国步兵,毕竟对方每次交锋都处于下风。

枪战逐渐平息之后,所有的部队继续挖掘战壕。壕沟还没挖到一英尺深,法国炮兵就像往常一样开火了,我们只好停止挖掘隐蔽起来。

营部的人到目前为止没有多少时间隐蔽,因为287高地和伦伯库尔特北入口的战斗让我们一直处于移动状态。一个法国炮兵连从西面毗邻伦伯库尔特的一座山上向我们开炮,他们离我们只有1100码多一点。幸运的是,由于地面都是湿的,很多炮弹变成了哑弹。我们跳进田里的犁沟躲避炮弹,用燕麦围住身体避开敌军观察员的视线。天空再次下起大雨,地里的犁沟变成了一条条的河。法国人的炮弹接二连三地打过来,我们斜着身子没法挖沟,因为铁锹上老是粘着黏土。我们全身上下裹着一层厚厚的黏土,湿透的衣服让我们冷得发抖。更糟糕的是,我的胃一直很难受,而且每隔半小时我就得换一个弹坑隐藏自己。

周围友军的进攻停止了,二营因此把我们师的其他部队远远抛在了后面。上午10点左右,四十五野战炮兵团的一个榴弹炮连从我们身后支援我们。但敌人的火力要比他们猛烈得多,所以榴弹连开火之后反而把更多的敌军炮弹吸引到我们头上。和前几天一样,我们几乎没有见到法国步兵的身影,他们显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般。几个月前如果有人说我们会面临如此窘境,我们肯定会笑掉大牙。但此时此刻,我们一心只想摆脱当前的困境,不论用什么方法都可以,能发动进攻当然更好。

法军的炮火持续了一整天,无数颗炮弹落到我们在287高地的阵地上。在天色变暗之前,我们照例收到对方的“晚安祝福”。接着敌人收拾装备把大炮转移到了后方,他们肯定以为夜间非常安全。

我们在9月10日的损失很大——4名军官和40名士兵阵亡;4名军官和160名士兵受伤;8人失踪。

发动夜间攻击之后,法国人在凡尔登的要塞几乎被包围了。特罗雍要塞以东的十师和负责西面进攻的十三军、十四军之间只隔着一块9英里宽的条状地带。唯一通往凡尔登的铁路线穿过默兹河谷,那个地方也在德军火力控制范围内。(见图7)

图7 1914年9月10日至11日夜间突袭过后凡尔登周围的形势

入夜之后,我们开始忙着挖壕沟。午夜时分,炊事班来了。考虑周到的汉勒给我带了干衣服、内衣和毯子。我的胃还没好,所以我决定不吃东西。但只要能站立,我就不会告病休息。穿着干爽的衣服,我总算睡了几个小时,但做了很多噩梦。天亮的时候我又开始挖壕沟。

9月11日,法军照旧狂轰滥炸,但我们的部队都隐蔽在挖好的战壕里,几乎没有损失。雨还在下,气温变得很低,我们待在壕沟里也不舒服。炊事班还是半夜才过来。

评注:夜间发动进攻的时候很容易打到自己人,我们在二营就险些出现这种情况。9月9日的夜袭之后,二营把整个师的攻击线甩开了两英里。我们没有经受多少伤亡就抵达指定的目的地。如果部队继续推进,我们几乎不会遇到抵抗。雨天有利于攻击。只有在大批法军退入伦伯库尔特以及在敌军炮火下挖掘战壕期间,我们才遭受重大伤亡。如果法国人在我们挖到一尺深以前就开炮,我们的伤亡人数会更多。由此可见:天亮之前一定要抓紧挖掘战壕。由于弹药紧缺,我方炮兵在9月10日和11日对我们的支援力度不大;而法国人却可以从暴露在外的阵地上毫无顾忌地开炮射击。

在战斗期间,敌军的炮火太过猛烈,炊事班只有在天黑以后才能过来,白天他们都待在后方几英里的地方。将士们很快就适应了这种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