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122戒了
乱石嶙峋,无从下脚的山,鄢蛰一行人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王柏塬鞋子边沿的线都已经崩开了,大伙儿气喘吁吁中不忘嘲笑大佬是不是把钱都用来买手表、进俱乐部了,竟然舍不得买双牢靠点的。
一个个正乐呵着呢,田柒合的也崩开了,一双冒着热气的脚就那么冒冒失失地探出脚尖来,大伙儿一怔,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当舒婵一把揪住险些笑得滚下山坡去的元筱勤,而自己也再矜持不住的时候,田柒合先后脚一甩,从背包里抽出一双短靴,朝前后的人龇着牙耸着眉,好好炫耀一翻才穿上。
这个扫兴的壮汉,大家顿觉无趣,继续脚下的路。
这边的欢乐刚停,孙泥克的电话响了。鄢蛰多了个心思,赶紧提醒其他人进树林后恐怕没有信号,大家到前方的开阔处给家里人都先打个招呼。
孙泥克落在了最后。
因为打电话来的是邢铭茗。
“老孙,你追舒婵吗?”各自在电话这头“喂”完后邢铭茗就开口说道。
“关你屁事!”孙泥克看着远处的队伍说道。
“我跟你讲,兄弟,我L大的一个同学让我约舒婵出来,他都说好几次了,他给了我巨大的好处,你要是磨磨唧唧不动手,我可要准备准备了,万一那家伙捷足先登!”
“我呸!”电话这头,孙泥克果真狠狠地啐了一口,仿佛邢铭茗就在眼前,他真的要一个唾沫星子啐瞎他。
“准备什么?你配吗你,早早地滚,跟那什么家伙团在一起滚!癞蛤嫫想吃天鹅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懂吗?”好在手机屏幕不是玻璃窗户,要不然孙泥克肯定伸手过去把他掏出来,让他在这里玩“滚山坡”。
“你最好给哥温柔点,你托哥打听的消息……”
“爱说不说,不说挂了!”邢铭茗是个好脾气,偏生孙泥克遇见他就变成个暴脾气。
邢铭茗没说完的话如同吐到嘴里又咽下肚的呕吐物,差点没堵得他七窍生烟,不过这口气被他硬生生扭顺,“好吧,算你狠!”
邢铭茗妥协了。
“你不是让我打听精神病院那事儿吗?”邢铭茗的语气听上去不再是一副没正经地满嘴跑火车,“我查了,那天那个伤到我的病人,他其实是间歇性犯病,那段时间他情况稳定,在探视这件事上医生大概是放松了些,所以他的亲戚就擅自把他从医院带出来了,说是以为带他呼吸新鲜空气、心情愉悦会有助于康复。”
“捡重点说人!”孙泥克看前方大家好像要继续出发了,于是催促道。
听孙泥克语气严肃,邢铭茗也就不拖沓,简洁说道:“那天登记的探望他的亲戚叫杨海,但其实是一群人去的,其中就包括了一个叫杨梅的,就是你认识的那个杨梅,杨海和杨梅是兄妹……”
“老邢,谢谢,回来让舒婵给你介绍妞!”依照邢铭茗的脾性,他肯定还要帮孙泥克分析一翻,他胆子小,不怎么够种,但却是个真诚的朋友。孙泥克真心谢他,果断挂了电话,因为他看到舒婵也打了个电话,然后神色凝重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孙泥克快步追上去,岂知舒婵只是缓缓而行等他,鄢蛰却是直接停下来等。
鄢蛰满面泪水擦都擦不完,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他努力强撑着。最近一段时间的鄢蛰整个人岂止是疲惫,他像是被邪魔入体一般,之前那种疲惫沧桑的中年男人魅力荡然无存。
“你不会是在抽大烟吧?”见鄢蛰精神萎靡地走过来,孙泥克问道。
昨天才在陈家村彼此不高兴过,但此刻孙泥克倒像忘了一般,鄢蛰临时决定放弃跟他谈昨天的事。
“烟瘾犯了”,说着鄢蛰又打了一个哈欠,引得泪水哗啦啦流个不停。
“没带烟?”孙泥克跟他并肩走着。
“戒了”。
“嚎,就你那一口气抽一包的烟瘾,戒得了吗?”孙泥克满口不信。
鄢蛰没有急着表决心,他手脚并用翻过前面一段难走的路,回头伸手给孙泥克。
“谢谢,我不拉男人的手!”孙泥克桀骜地把手背到身后。
鄢蛰没好气地笑了
转身欲走,后一条腿却拔不动,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鄢蛰扭头,孙泥克嬉皮笑脸地在下坡处仰头看着他:“大佬的腿却是可以抱的!”
呵——
鄢蛰笑出声来,他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加上略显颓废的精神面貌,眼中浮在沉重上的笑意,不是年轻男孩能够拥有的。
孙泥克庆幸舒婵没有看到这一幕。
就这样,鄢蛰以腿拉住孙泥克,任他偷懒懈怠,全凭自己的气力将他拖上那个短但急的坡。
“你是目前为止最惯着我的人!”爬上坡即将又要下坡,站在悬崖上,风嗖嗖地吹着,小腿不禁跟着抖上三抖。
“真的!”见鄢蛰讶异地盯着自己,孙泥克补充道:“我爸土是土些,但管我严得要死,小时候打我都是用这么粗的树枝!”他手上比划着。
鄢蛰内心被触动到了。
好多年前开始,他就总是在被人戳着脊梁骨逼他以死忏悔的梦中被吓醒。
近来更是,只不过梦中那个戳脊梁骨的人变成了自己。梦中的他一遍遍叫他去死。
“惯着”——
对鄢蛰来说,这是一种多么崇高的评价啊!
“你不觉得我是个坏人吗?”
鄢蛰这样答,倒让孙泥克愣住了,他盯着鄢蛰的眼睛半晌。
山风吹得很是嚣张,煽动裤腿一起往悬崖下的万丈深渊撕扯着小腿。
“鄢蛰叔叔,这把年纪了戒什么烟,烟瘾上来了就抽一支,不要拘着自己!”孙泥克半开玩笑说道。
鄢蛰一笑,走到前头去。
“每个男人都有抽烟的第一次,却并不是每个男人第一次抽烟都需要一个理由。”费好大劲越过一堆瘦石,鄢蛰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地方。
“第一次抽烟,我抽来了120,抽进了急诊,医生和同学都说我差点没抽死,可我脑子没坏,这世上只有我知道那天是那几包烟包庇了一个丑陋的灵魂,苟且了一个龌龊的生命,从此我与它为伍,堕落得万劫不复!”
鄢蛰像是在自言自语,满面自嘲与痛苦。
“蛰蛰!”
孙泥克一只手放到他肩膀上,“我可以帮你的”。
鄢蛰陷于累积的痛苦中,第一反应以为是尤洋洋,转头见不是,只朝他一笑,继续朝前走去。
坡下是林区,一眼可以判断这就是陈芸黄说的那种与众不同的参天大树。
走在前面的人见孙泥克和鄢蛰也已经跟上来,便不再等待,直接进了树林。
果然是上百年的古树,看上去粗壮笔直,恰逢一棵树生命力最盛的时光。
树间不算密集,正午的阳光从枝叶间洒落下来,形成一道道金色散着空气小颗粒的光带,人走在其间丝毫没有走在荒郊野外的恐怖,反而很惬意。
行驶大约一个小时后,新鲜感没了,也觉得疲惫了,正当大伙儿纷纷抱怨这林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些颓垣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