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你也来直接和我说话？
“嘟嘟嘟，喂，你好。” Linda 的电话接起来了。
“Linda您好，我是新成分行的客户主任Alisa。”Alisa的态度非常谦卑。她双手握着听筒，仿佛不想错过对方说的任何一个字，一个语气。
笔记本已经展开了，黑色碳素笔准备好，电脑上显示的是上一封沟通的邮件。
之前纵横轮胎这个项目，Eric春节前已经和Linda电话沟通数次了，邮件也来来回回的发了起码有四轮。
每次Linda都会根据Eric回的邮件，能再挑出一些歧义点。
这让Alisa很费解。
为什么不能一次沟通好呢？就是一次不行，两次、最起码三次也应该有个结果了吧？
说的都是人话，怎么感觉总是对不上轴呢？
Alisa想，她今天要使出浑身解数沟通，希望一次成功。
“Eric在哪？你们行，RM没有，怎么BM也没了吗？要翻天啊这是！”Linda尖锐的声音，穿透电话射了过来，让Alisa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开始要炸起来了。
“啊，是这样的，您可能还不知道。Eric生病了，胃出血，现在正在医院呢。未来几个月，他可能都需要休息。”Alisa陪着笑脸，小心地说。
“是吗？胃出血，那么严重啊。那。。。你们行业务现在谁负责啊？”Linda到这个消息，迟疑了一下。她很快关注点放在了，信贷安全上。
“Elton总，让周行现在看我们行业务。另外Kevin哥，现在也负责支援我们。”
“啊，那你们他俩给我打电话吧。你这个纵横轮胎的年审，还有一周到期了。我想尽快过完。”Linda的说话语速很快，态度也很明确的。
“Linda总，您看这个客户，Eric走之前也和您沟通很多次了。邮件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Alisa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她想尽快的拿下来。她在尝试，这也是她接手业务以来，第一次和风控沟通，她希望有个结果，哪怕是个意向性的结果。
“和你沟通吗？”Linda问了一句。
“对啊，现在实际的业务是我在跑。”
Alisa回答着，感觉到自己的脸涨红了。
“呵”，电话那头，对方轻笑了一下。“现在的公司部都这么儿戏吗？真奇怪。你让周行或者Kevin打给我吧，或者你和他俩一起，连一个con-call，我很忙，你们挑选准备好，再找我。”
啪，电话挂断了！
Alisa觉得自己的脸，被狠狠的抽了一下！
你不需要使出浑身解术了，因为人家压根不搭理你，你不够级别。
Alisa感觉她的血在往头上涌，电话还在她手里握着。嘟嘟的声音从电话机里不断传来，好像一堆小鞭子，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地抽在她的脸上。
太屈辱了！
入职这几年来，虽说也见过许多级别比自己高的同事，可就算是band0 的大老板来分行巡视，也没有一个人是这样的啊！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能批点贷款，就至于这么牛气哄哄！这钱批完，也不是给我的，也不是进我家，我干嘛这么看你脸色啊！
打个电话，就这样趾高气扬、目中无人、颐指气使，你到底有没有对人起码的尊重？你的同理心在哪里？你的素质在哪里？！
Alisa啪的一下，把听筒扣到了电话机上。
声音把Sabrina吓了一跳。
“诶呀，你这怎么了？火气也太大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气死我了！”Alisa大声的说道，声音引来了离她们座位不处合规经理Grace的关注。
Grace，宁然，46岁，负责行内合规业务。
“怎么了啊？”Grace听出来Alisa发火了，连忙从座位上起来走过来。
Grace喜欢Alisa。她和Alisa的关系也很好。
“你这是跟谁啊？谁惹你了啊？”Grace走过来问道。
“风控！Linda WU！”Alisa发狠的说。
“啊，那个是女魔头啊！那你可千万别跟她生气，她多厉害啊，犯不上！你忘了吗？之前Tina在这当RM的时候，都被她损哭了。”Grace安慰她说。
“还有这事呢？我怎么不知道？”Sabrina诧异道。
“那时候你在休产假，你不在。”
“啊，怪不得，我说嘛，这么大的八卦我都没吃上瓜。”
Alisa没有忘记那件事。
当时Tina是刚入职的管培生，没有什么经验。分到她们行刚接手公司部业务，也是斗志满满的元气少女。
天天跟着周行一起，四处的跑客户，每天雀跃的像一只黄鹂鸟。
但很不幸，她的第一客户，就赶上了Linda。
Alisa还记得那天是下午五点半，大部门的人都已经在休息了。忙了一天，到这个点，就是晚上要加班的人也得站起来喘口气。
Tina在跟Linda电话。
Tina在打电话之前，就准备了非常多。除了授信报告、报告相关所有的附件、还准备了大量的企业买家的情况分析。
电话开始前，Alisa对Tina摆出了一个必胜的手势。看Tina信心满满的拿起了电话。
之后，就是听见Tina一直谦虚有礼的在表达着。再后来，Alisa就发觉Tina的声音没有了，只见她涨红了脸，用手指头缠绕着电话线，一圈一圈的在纠结。
再之后，Alisa发觉Tina拿一张心心相印的纸巾，紧紧的按在自己的眼睛上。身体在轻微的颤抖着。
她用力闭着嘴，强忍着哭不出声音。
Alisa伸张正义的心开始慢慢长大，一手拉起Tina去找了当时的BM（行长）周行评理。周行看了看委屈的Tina和打抱不平的Alisa，叹了口气说：“你们要学会和他们战斗！你们在这哭有啥用啊？”
之后，周行按了功放键，给Linda的直属经理，崔总打了一个电话。
崔总之前也是很资深的男RM出身，极善言谈。有一次，在公司部和风控的会议上，崔总是代表风控发言的。其中有句话深得人心，获得了满堂喝彩。
“我常和我们的风控同事们说，不管你在报告中看到客户是什么样子的，都要对给你递交授信报告的RM给予最崇高的敬意。
因为，你不知道这简单的几张纸中，融入一个RM多少的艰辛和不易！”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Alisa还是对他印象很好的。
崔总的电话接通了。
“崔总，客户行不行咱可以商量啊。您好歹和手下的人说说，对我们新来的RM客户客气一点啊。这弄的小女孩哭哭啼啼的，不利于我激励团队嘛，这以后活儿还干不干了啊。”
崔总爽朗的笑声从电话公放中传来：“诶呀，周行这是怜香惜玉了啊！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样吧，一会儿我问问下面，咱这风控和前线都是一家人嘛。注意点沟通的态度和方法啊。”
Alisa和Tina从BM办公室走出来，Alisa轻声问道：“是没批吗？把你气成这样。我听着你的语气很好啊，以为聊的还行呢。”
Tina叹了口气说：“哎，一言难尽，不忍回首。”
“哎，可怜的宝宝。”Alisa拍了拍Tina的后背。
“我很想给你一个摸头杀，奈何，我不是帅哥。”Alisa想逗Tina笑。
“我心里受的暴击，不是一个摸头杀能磨灭的。她说了句话，太气人了！”
“什么话啊？”Alisa试探地问。
“她说，就这破客户，你还觉得不错是吧。”
“呃。。。”Alisa觉得有点囧。
她以为是Linda人身攻击，Tina才那么伤心。她没想到是这样一句话。
“话是不太好听。”
“主要是我觉得，她们在北上广的人，说俯瞰全国，横向对比，那眼睛都飘到脑袋外面去了！
他们根本体会不到，在这种二线城市，选个客户有多难！他们只知道拿一把尺子，衡量这个市场上所有的客户。但是市场是不同的嘛，要不然就不用分东西南北区了啊，都一个区不就好了吗？”Tina越说越激愤。
“而且，本来就是他们理解的不对，每个客户是不同的，大小不同、地处行业不同、特点和风险点也不同。培训的时候说得好，要真正的了解客户。
那我现在不停的说着我了解的客户，你倒是听啊！
她坐在那，她的耳朵是关的。她就只带了嘴巴，把她想好的的台词说出来，无论我说什么，她的反应肯定都一样。而且......”Tina的眼泪突然又涌出来了。
Alisa赶紧给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想要堵住她决堤的洪水。
“她瞧不起人！她那句就这客户，你还觉得很好是吧。我都仿佛能看到她就在我面前，讥讽我是个菜鸟。”Tina的眼泪决堤了。她颤抖着靠向了根本无法给她依靠的Alisa。
“哎，我所有的努力一文不值。”她在Alisa耳边轻轻的说。
Alisa的心被扎了一下。
但是当时，她并没有真正体会到Tina的心情。
现在，她懂了。
作为同样菜鸟的她，一样的，被人看作一文不值。
Alisa轻轻的出了一口气，默默的拿起电话，按下了Linda的座机号。
88975，这个号码她还记得。
“你干嘛啊？给谁打啊？搬救兵吗？Elton嘛？”Sabrina在旁边，担心地问。
Grace用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电话上显示出了Linda的名字，轻声的对Alisa说：“三思啊，别冲动，逞一时口舌之快，耽误了你自己，没必要的”
电话已经接通了。
“喂，找到周行他们了吗？”Linda的声音懒懒的传了过来。
“没有，是我，只有我。”
Alisa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