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人物的希望
Alisa从Jane的办公室出来，便叫苗哥开车，带她去林泰，她要去看看老刘。
林泰的楼下，Alisa抬头仰望高耸入云的大厦，冷漠的蓝色大砖块直挺挺地戳在那，仿佛告诉着她，里面没有人，只有冰冷的墙。
“就算你只剩下水泥，我也要扒拉阿拉里面还有没有人。”Alisa暗暗想着。
“喂，刘哥，你在26楼吗？我是X行的林小娆，我现在上去可以吗？”她拨通了电话。
“啊，好，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一个沉稳的男人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我和司机。”Alisa觉得，老刘问得这句话，可能是需要她和苗哥上去帮忙，于是跟了句：“哥，那我俩一起上去？”
“行，你俩一起吧。”
她俩一起上楼。
苗哥差异的问道：“怎么还带我去啊？”
“估计是看上你了。”Alisa回头逗了他一句。
“呃，你现在怎么杀伤力如此大，没事就恶心我几句。”苗哥假装厌恶地撇了一眼Alisa。
“我说得是真的，可能看上你壮硕的肱二头肌肉了。”
“什么意思？这个人有被虐的癖好啊？就愿意被人揍几下啊？”
“那你别的，这哥现在管着我手里的八千万存款呢，你一拳头打完，小心我找Jane给你告状。”
“是你说，他看上我肱二头肌肉的啊，现在又反过来套路我。”苗哥哼了一下。
“我昨天夜观星象，他测到他今天可能是让咱俩去搬东西。”Alisa摇头晃脑的像个小神婆。
“你这星象测的事挺小啊。诶呀，不是吧？这都向银行借人搬东西了？！这不是个大型国有企业嘛？”苗哥张大了嘴巴，诧异地问道。
“一会儿咱俩上楼后，你看我眼色行事啊，这话可不能当着客户面说啊。”Alisa连忙嘱咐苗哥。
“哦，好的好的，我知道。”
两个人乘电梯到28楼，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在不断地从办公室里往出搬东西。大家都彼此不太说话，面无表情的搬着东西。
这印证了Alisa的判断，果然是刘哥需要苦力。
估计是财务部的人都已经走了，别的部门的人也都在整理的自己部门的东西。现在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各扫门前雪都尚且难过，谁有那个心力去帮别人的忙。
Alisa看了一眼苗哥，小声地说了句：“进去别乱说话啊。”
苗哥看到这个情形，也猜出一二，赶紧点了点头。
Alisa找到财务部，看门是虚掩着的，她敲了敲门。
“你好，刘哥在吗？”
“请进。”里面的声音响起。
Alisa推开门，看到一个上身穿着一个深蓝色毛衣，下身穿着黑色毛裤的中年男人。他脚踩着一双黑色拖鞋，抬起头，看了一眼Alisa和苗哥，说：“来，进来坐。”
他的方形黑边眼镜应该是老花镜，进屋子的一瞬间Alisa注意到，他用手捏着眼镜的一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从眼镜上方穿过，仔细地看着手里的一份文件。
应该是眼镜的度数，不太够用了。
屋子里哪哪都是文件，桌子上、茶几上、沙发上、甚至地上，Alisa注意到屋子的一个角落还放了一张行军床，上面的被子松散的堆在一边。空出来的地方，也都摆放着高度不等的文件。
窗台的角落，有牙缸和牙刷。
老刘可能最近都住在这了。
这个随意的打扮，看得出，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人再要求，员工得上班状态了。估计督导的人都走了。
Alisa想起之前见到他，都是一副整齐严谨的样子，再看现在，心中不免唏嘘。
“刘哥，我是林小娆。您好，之前我们应该见过面。”她礼貌地说着。
“嗯，有点印象。”
“是要搬东西嘛？”Alisa直奔主题，她觉得等对方开口提这种请求，不如她主动说。
“嗯，确实需要。”老刘没想到Alisa这么直接，点点头回答。
“哥，您说搬到哪个吧？苗哥来，咱一起。”
苗哥马上说：“好，来，我搬。”
老刘看到她俩已经一人拿起了一摞子文件，等着他告诉地点，表情有点复杂。之后又马上说：“25楼，2511。”
“好嘞，走吧苗哥。”Alisa和苗哥一起抱着电梯出了门。
他们搬了2个小时，在搬的间隙，老刘说因为公司搬家，他们退租了，整个27-28层要空出来。本来也不着急，想着一天搬一些慢慢挪，大厦的物业通知他们希望今天搬完，他们要收拾一下，迎接来看场子的其他公司。
老刘抱怨的说了句：“这年月，大疫情的，谁来租啊，这些人就是扯淡，觉得我们占地方了。”
Alisa看着老刘，有种落架的凤凰的模样，她安慰道：“没事，也是赶巧我们来了，咱一起弄，很快就完事了。”
所有东西都搬完之后，Alisa看着一屋子的文件，问老刘：“哥，我们帮你收拾一下？”
“那不用，你们也收拾不了，还得麻烦这个小兄弟跟我下楼抬个床。”老刘拖着眼镜说。
“好的，没问题，您不说我也是准备下去抬呢。”苗哥痛快的回答道。
Alisa对苗哥这个反应很满意。苗哥跟老刘出去，回头看了一眼Alisa，Alisa给他竖了一个大拇哥。
东西都搬完了，老刘热情地给他们倒水：“快休息休息，今天多亏你俩了，不然我自己得搬一天。”
“没事没事，刘哥，这是小事，您有福气，老天爷就让我俩今天想来看看你。”Alisa笑嘻嘻的说道。
“哎，有啥福气啊，40多岁，还需要远离家乡。穆总和你说了吧，这么多人就这么去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
老刘的话多了起来，感觉经过两个小时的相处，他和Alisa变成了熟人。
“也许是个机会呢，北京的待遇应该会比这比高，以后公司继续做大做强，待遇也会更好的。”
“做到我这个年纪，没那么多高远的想法了。现在就是舍不得老婆孩子，还有我老妈。”
老刘给Alisa和苗哥找了俩一次性纸杯，倒了两杯热水。看着纸杯中，袅袅升起的水蒸气，Alisa感觉到这个中年男子对于生活的温度。
“我要没记错，咱集团其实在新成还有300多人呢。好几个分公司都在这没走。北京这步，应该是战略布局，您先去，到那就更是元老级别人物了。
如果将来新成这边分公司的财务有机会，您作为对公司有贡献的中坚力量，领导肯定会优先考虑您的个人意愿。”Alisa安慰老刘道。
“希望吧。”老刘看着Alisa笑了一下。
这应该是Alisa第一次见过老刘的笑容。
“您要在这守多久啊？”
“两到三个月吧，集团最后的期限是三个月后。”
“那还行，不然这么多文件，您自己一个人忙，确实是摊大活儿。”
“嗯，没事，这点活儿能干了。对了，你这次来是不是要说那笔快要到期的存款。”
“对对，聊天都差点给忘了，幸亏哥提醒我。穆总昨天说，到期集团会上收回去，让我跟您在做后续的对接工作。”
“确实是，集团是这个指示，但其实，也没下具体的时间。”
Alisa突然感觉，这当中也许有机会。
“哥，您看，如果不给您添麻烦的话，您能不能把这存款在我们那再多放2个月。现在我们行，遇到点特殊情况，前线就我自己。疫情，外部支援的人也过不来。我自己一给人，守着一个行公司业务的存贷款，我压力也非常大。
咱这钱，如果能再放2个月，估计外部支援的人就来了，我也就算熬到援军可以交差了。稳定住这几个月的指标，总行就不能找我们麻烦，我也算是对的起我们这一行的人。
您看，如果集团能接受的话，您能不能帮帮忙，帮我们通融一下。”
“行。”
Alisa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刘居然听完一秒钟都没犹豫，这句行脱口就说了出来。
“真的吗？哥，这也太好了吧！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我还的等一分钟，再说行。能不能办的事，我心里有数。”老刘的神情很淡定，瞬间回到了第一次Alisa见他的模样，那个稳定严谨的中年财会人员。
“谢谢您，在您这就是一句话的事，在我这就是解决我大问题了。”Alisa由衷地说。
“你不是也难嘛，就像我一样。”老刘看着Alisa，给了她一个很自然的笑容。
这个笑容好像他们面前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Alisa变成了老刘自己。他在帮着一个同样像他一样，需要帮助的小灵魂。
“还是谢谢您！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给我们买之前的利率，利率不能低。”刘哥严谨地说道。
“放心，我明白。”
“网银操作这，我需要你帮助，因为之前负责操作的同事，已经走了。我不太会用。”
“没问题！我让网银的同事远程指导您。”
“好，每个月的回单也的给我准备好，那些操作我都不会。”
“好的！这个我回单我可以搞定，到时候我每个月亲自来送。”
Alisa雀跃地像个兔子。
“行，那你们走吧，我要收拾东西了。”老刘又带上他的花镜，开始找文件看。
Alisa看着他站在那，深蓝色大毛衣、松散的毛裤、没有穿规整的拖鞋，脱口说了句：“哥，你真酷。”
“你可别逗我了，快走吧。”老刘哈哈笑道。
Alisa和苗哥踏出大厦的瞬间，Alisa抬头看了看天空，阳光照着这栋砖块的大厦反射出淡蓝色的光芒。
“真好看啊！”Alisa感叹道。
“恭喜你，又忽悠到八千万。”苗哥说。
“怎么能叫忽悠呢，我哪句话不是真的啊，我这是求来得好不好。”Alisa瞪了一眼苗哥。
“行行，我没说好，不过今天给你点赞啊，我听着心里都觉得有底气。要是前线人员都像你这样，行里没有过不去的事。”苗哥给Alisa双手比了俩心。
“哈哈哈哈哈，行，你这句话说的本姑娘心花怒放，算你有眼光。走，我可以中午请你吃麻辣烫！”
“麻辣烫的规格也太低了，你加根鸡肉肠吧，不然咱行后面那家麻辣烫，哥吃不饱。”
“哈哈哈哈，行，我还可以请你喝瓶花生露。”
“可以，哥很欣慰，你成长了，走起。”
两人乐颠儿的向车走去。
她们都是非常非常小的人物，小到一碗麻辣烫外加一根鸡肉肠就可以开心，可那又怎么样呢？小人物也可以拉到八千万的存款，小人物也可以有尊严的交了朋友，小人物也可以满怀希望。
Alisa回头又看了看大厦，感觉老刘在收拾着文件，也同时在收拾着心里的希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在心里默默地许了一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