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九）

生产队的食堂这一天又端出了一盆稀粥，吴家媳妇拿铁勺在盆里搅了搅，原本沉底的米粒浮了上来，她扬声说：“开饭了，每人一碗。”人群里顿时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虽不是农忙季节，大多数人也需要上工劳动，每人一碗的稀粥填不饱人们的肚子。

周家老二怒气冲冲，他抬脚踢翻了附近的木凳。“天天就让我们吃这个？我挣的是十个工分，就换食堂三碗粥？”

生产队长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他板着脸，刚才他心里也在骂人，可在社员面前，他也只能拿出队长的威严：“我说老二，大家伙都吃这个，怎么就你特殊？以前你们家也不是地主，也有吃不上饭的时候，现在有粥喝，算不错了。”

“你自己看看，你管这盆米汤叫粥？食堂没办的时候，我家也不喝这样的粥。我看下回食堂也不用放米了，直接烧开水给大家伙喝不更好？”

队长理屈，他拍了拍周家老二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切又体贴：“你去打听打听去，咱庄哪个生产队不吃这个？现在困难点，咱就多克服克服，等粮食打下来就好了。我保证给大家做几顿干饭。行不？”他边说，边扶起了四脚朝天的板凳。

生产队长这番话放低了姿态，倒让周家老二不知所措起来，队里的干部在他面前这样诉说难处，他的怒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何况还给了作干饭的保证。“行”，他说。

人群开始有序的移动，总要让肚子里装些什么，没有其他东西的日子就算米汤也要被用来暖暖肠胃。生产队长心里嘲笑着自己，你可真能干，看今天这大饼画得多好，到时候能不能实行，就只能看运气了。

他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湿润了，这些人信任自己，相信他会说到做到，他能怎么做，拼吧。带着大家伙跟天、跟地要产量，做不到，这个队长他也没脸再干了。

等人们吃完饭陆续散去，也轮到了他自己吃饭。他拿着自己的饭盆去盛粥，门帘一挑，媳妇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从兜里拿出东西，往他口袋里塞，然后，笑嬉嬉的站在那里。

“啥东西呀？”他拿手一摸，原来是一颗热乎乎的鸡蛋。他一脸平静的把鸡蛋掏出来：“你抽空把鸡蛋给咱队里岁数最大的婶子送去，以后谁要敢背着大家吃东西，她就回地里干活去。”说完，他转身就走。

他媳妇在后面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