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羽继圣:缘起金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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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无孔不入

方羽伸手摸了一下喉咙,说道:“哦,有痰,有痰。”

忠尧问:“是清痰、白痰,还是黄痰?”

方羽又轻微咳嗽了一声,说道:“是清痰,很稀的那种。”

问诊之后,忠尧微微颔首,缓缓说道:“古语有云,名医不治咳,治咳砸招牌。”

方羽与曹仁安闻言不由一怔。

忠尧淡然笑道:“之所以有这样的俗语流传,原因在于引起咳嗽的原因多种多样,五脏六腑皆有可能,有时病因难以准确辨证。而若不对症下药,则很难治愈。

不过,换句话来说,若一旦辨证确症,则会药到病除。

从脉象上来看,老人家的脉象有些湿滑沉细。滑脉多主痰液,寸滑咳嗽,胸满吐逆。显然,体内湿气较重,尚有寒气淤积。又舌质淡胖,舌苔白滑,两侧舌边有明显的齿痕,说明方公有些脾肾阳虚。

肾主水,脾主运化水谷和水液,运化不及则会水湿泛滥,脾阳虚是湿气难以运化,肾阳虚是水不化气,水湿上逆肺胃,遂致咳喘呕逆。

若是水气凌心,则心下悸动不宁;若是水湿中阻,则清阳不升,头目眩晕。若是本太阳病,发汗太过,导致阴阳被耗伤,阳气失去温煦之作用,加上水液浸渍筋骨肌肉,还会出现筋肉瞤(rún抽缩跳动)动、站立不稳等症状。

除此之外,脾肾阳虚,还可能出现畏寒肢厥,小便不利,四肢沉重疼痛,浮肿,尤以腰下为甚;或腹痛,泄泻。”

“那,可有法子根治?”方羽已被病痛折磨怕了,连忙急切地问道。

忠尧见方羽面色焦虑,便宽慰道:“老人家放宽心,自然是有法子可以根治的。您最近可有流清鼻涕,恶寒畏寒,四肢厥冷,头痛头晕,精神萎靡等症状,一闻到肉腥味就反胃?”

方羽摇头轻叹:“现下已无此类症状。不过,腹泻之后几无口腹之欲,闻什么都没有胃口。”

忠尧又问:“请恕在下失礼,如厕之时小便是何颜色,是清是浊,抑或是有若茶汤?”

方羽略微回忆了一下,肯定地答道:“是清的。”

“那腹泻之时有何症状?”忠尧略微思索了一下,又问道。

方羽沉思了一下,苦笑着说道:“腹痛,有肿胀之感,发病急骤,泄泻如水注。”

忠尧徐徐说道:“引起腹泻的原因也很多,从您所述来看,极有可能是暴泻。发病突然,腹泻不止。若是暴泻,则主要原因有这么几个:感受寒湿之气、湿邪困阻和饮食不洁。湿盛则濡泻,治疗此病的关键是祛湿健脾、调理脾胃。祛湿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之一,便是利小便而实大便,使水湿从小便而走,如此一来,湿去则大便逐渐干实,泄泻自然痊愈。而治疗暴泻只需一味药即可,若是腹泻顽疾,则可再加一味红糖。”

“啊?只需一味草药?”方羽感到有些惊奇。

“是的。”忠尧点点头,淡淡说道。

“什么药如此神奇?”曹仁安问道。

忠尧微微一笑,娓娓而谈:“其实这草药很常见,便是这长于山野、路旁、沟旁及河边的车前草。入村之时,我见村口左侧有一草原,那里定然有这草药。若是随身携带的草药中有车前子,那我就不用去采药了。

车前子性寒味甘,清热养阴;上归肺经,下归肝、肾、小肠经,其用主要集中在利水与明目两点上,可清上通下、升清泻浊。

其‘清上’可清肺热以止咳,清肝火以明目,用于肝火上炎之目赤肿痛;

其‘通下’可利水通淋以治水肿、小便不利与淋证,通利小便、坚实大便以治湿盛泄泻;

其‘升清’是指升提清气而明目,用以治疗眼目昏花;

其‘泄浊’则指祛除水湿、治疗水湿下注之病证。

故此,车前子具有利尿通淋、渗湿止泻、清肺止咳、清肝明目之功效。不过,车前子性质沉降,煎煮时易沉淀、粘滞于锅底,是以其煎法需以纱布包煎。”

“贤弟,我们出发之时还带了不少居家常备之药,这车前子应该有的。你再看看哪些能用?”曹仁安从旁提醒道。

忠尧颔首:“好,那便劳烦长恭兄一同找找,看看里面是否有车前子和红糖。车前子中加红可治腹泻顽疾。”

方羽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说道:“有劳二位了。”

于是,曹仁安拿起放于旁边的一个布囊,从中翻找起来,很快找到了一包黑褐色的长圆形“米粒种子”,问道:“这是决明子还是车前子?”

忠尧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哦,找到了啊,这就是车前子。”

“哦。”曹仁安大喜过望,又继续翻找。半晌,翻到一个小瓷罐,只见上面写着“琼蔗古糖”四个字,疑惑地问道:“让湘灵准备些常备药居家之用,怎么放了一瓶琼蔗古糖进来?这糖也能当药?”

“这药是湘灵准备的?”忠尧反问道。

“是啊!”曹仁安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那便难怪了。”忠尧忽然笑道,“这琼蔗古糖是一种古法熬制的红糖,说它是药,它还真能算药。红糖起源于战国时期,据洪迈所作《容斋随笔》载,红糖主要产于福唐、四明、番禺、广汉、遂宁五个地区,尤以遂宁为首。遂宁是天国最早生产糖霜之地,其糖霜因色香味俱佳而被列为贡品。

遂宁人王灼曾著《糖霜谱》,开卷第一篇,便记述了唐大历年间邹和尚创制糖霜之轶事。但琼州自唐时便已有制糖业,琼岛之古法红糖原料选自北岛的老秋雪蔗,为保证品质,通常只选冬至节前收割的节长两丈的优质雪蔗,榨汁,原汁进行炭火熬制后,再以直风枪灶和九连环锅之法炼制而成,谓之琼蔗古糖,实为不可多得的佳品。

红糖性温,从古至今,皆为妇人温补调理之品,有活血化瘀、健脾暖胃之功效,可调节月事痛经,能缓解腹胀、腰紧之症,缓中止痛,益气补血,还可预防血贫。痛经者、月经不调者,脸色暗淡无光之人,或是宫寒体寒之人,饮些红糖大有裨益;若是湿气重、手脚冰凉,也可以喝红糖水调理。”

“哦,原来如此。”曹仁安听罢,恍然大悟。他打开密封的瓷罐一看,嘿,果然是红糖。

忠尧呵呵一笑,问道:“想来长恭兄应该是没有告诉湘灵为谁备的药吧?”

曹仁安停顿片刻,犹豫了一下,答道:“这个……倒还真没有。”

忠尧诙谐地说道:“这小姑娘心思缜密,长恭兄既然说要常备药,她显然将大小娘子都考虑进去了,呵呵。”

“额?哈哈哈哈。”曹仁安尴尬地笑了笑。

笑罢,他又低下头去继续翻找布囊,从中找到一包药,一边拆开药包,一边问道:“还需要什么药?”

“脾肾阳虚本质是阳虚水泛,故此,治疗上可以温阳利水之方法来进行治疗,以真武汤主之可收奇效。以水煎服,去除药渣,每日三次,运用恰当可覆杯而愈、药到病除。这真武汤由五味药组成,须茯苓、芍药、生姜各三两,白术二两,破为八片的去皮炮附子一枚。”忠尧说完,也转身拿过一个布囊,开始翻找起来。

“呃,等等等等!”曹仁安连拆了数包药,听忠尧这么一说,心想这哪里记得住啊,连忙抬起头说道,“贤弟,愚兄不通医术,这药种类不少,方才打开几个药包一角瞥了一眼,发现有好几味辨认不出。”说着,左右环顾,见身后有一长长的书案,想必是平日里方公挥毫泼墨之用,便向方羽说道:“方公,这几个布囊中的药材不少,不知是否方便借那书案一用?”

本是为了自己而寻药,方羽又岂会反对?于是,方羽当即答道:“方便、方便。子聿,你去帮帮曹通判。”

“是,父亲。”一直随侍在侧的方子聿连忙上前,帮曹仁安和忠尧拎起两个布囊,径直走到书案旁,再把布囊中的药包一包一包取了出来,整齐地摆放好。

曹仁安和忠尧也各自拎了一个布囊过去,将其中的药包都取了出来放在书案上。然后,忠尧开始快速地一一甄别,很快便找出了茯苓、芍药、白术和附子。

“生姜没有……”忠尧喃喃说道。

方子聿连忙答道:“哦,生姜啊,这个家里伙房就有的,我这便去取来。”说罢,转身出门而去。

可等方子聿取来生姜,却发现忠尧和曹仁安两人立在原地,神情之中充满了惊愕和愤怒。

方子聿的目光落在书案上打开的药包上,见有两味药茯苓、芍药似乎看起来有些不对,凑近了方才察觉已经霉烂变质了。

曹仁安怒道:“这湘灵怎么办事的?竟准备了霉烂变质的药材!”

忠尧想起伍记药铺的遭遇,劝慰道:“长恭兄息怒,此事可能与湘灵并无干系。”

“此话怎讲?”曹仁安大惑不解。

“长恭兄请看。”忠尧说着,将药包的包装印记露出一角。曹仁安低头一看,不禁愕然,那上面竟有太平惠民局的药局印记和西局六字章印。

忠尧摇头苦笑道:“小弟曾在伍记药铺也遇到过以次充好,将霉烂药材当作正常药材进行贩售的事情。”

接着,他将杜鹃红如何买到荜澄(bì chéng)茄之事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曹仁安听罢,大为震怒:“若这真是太平惠民局的药局印章,那这些胥吏也着实太可恨了!时常偷盗稀有的珍品药材也就罢了,竟还敢昧着良心,以次充好,置朝廷三令五申于不顾,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可恨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