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姚濯板着脸,对他说:“肜子,你又跑我梦里来了。”
杨肜说:“不对吧,是你跑我梦里来了。”
姚濯眼下还分不清是谁的梦,心想:“我又如何进入他的梦?”半信半疑:“嗯?”
杨肜说:“你不信呀?可以叫小二来,问问他就知道了。”
姚濯心想:“这梦里的人物会听他的?”于是喊道:“小二。”
店小二快步而来,点头哈腰的问:“两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姚濯说:“你说说,我们是不是在梦里?”
店小二笑着说:“客官,您说是梦,那就是梦。”
姚濯说:“我是让你说,如实说。”
店小二说:“是梦。”
姚濯说:“那到底是谁的梦呀?是他的,还是我的?”指着杨肜。
店小二偏向杨肜,说道:“是这位客官的。”
姚濯看着店小二,眼里显出重瞳,看出他只是个蜡像,说道:“哼,你不过是个傀儡。”
店小二说:“什么傀儡?”
姚濯起身,抽刀,“刷”的一刀将店小二的脖子砍断。
店小二的脑袋滚在地上,还能说话:“客官,你何必动刀子呢?”
姚濯看向杨肜,说道:“肜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杨肜说:“你跑到我梦里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把我的蜡像弄坏呢?”
姚濯嗤之以鼻,说道:“你可别说这梦境都是你造出来的。”
杨肜说:“没错,是我造出来的。”站起身来,心念一动,这间酒肆没了,其他人也不见了,就杨肜和姚濯站在一片沙漠之中。
姚濯说:“好啊,你把我的梦都弄没了。”
杨肜说:“怎么证明是你的梦呢?”
姚濯张开手臂,沙漠顿时变作森林,鸟儿从树上飞下来,落在他手臂上。还有一只乌鸦落在杨肜的头顶,“吧唧”拉了一泡屎。
杨肜用手往头顶一摸,乌鸦被赶走了,摸到白色的黏糊糊的玩意。
姚濯笑着说:“我的梦,我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杨肜心想:“我要想变出森林来可不像他这么自如,非得花几宿时间琢磨琢磨,这就是没面目所说的天资?”
他说:“阿濯,论造梦我不如你,咱们还是来较较劲吧!”说着掏出唢呐,放在嘴里呜呜吹起来。
他这一吹,鸟儿都被惊走了。
姚濯皱起眉头,用手指塞住耳朵眼,一口气吹出,将杨肜吹跑了。然后说道:“吵死了!”
杨肜被风刮得飞起来,摔出十丈之外。
他甫一落地,地面上就多出一摊水来。水变成冰,冰快速生长,变成一个喇叭状的冰窟,将杨肜掩在里面,喇叭口朝向姚濯。
杨肜站起来,眉心出现一个红点,又将唢呐放进嘴里,呜呜的吹起来。起先声音好大,继而又没了声音。
姚濯的重瞳能看见声音化作风,风又化作一个拳头,有六尺大小,飞奔而来。惊讶之下,没能躲闪,被那拳头打个正着,摔出三丈远。
姚濯刚要起身,只见那拳头张开五指,抓住他的一条腿,将他提起来,灵巧得很。往地上猛摔了几下,又甩出去。
姚濯撞在一棵树上,又掉下来。然而并未受伤,定睛一看,那只拳头又追过来。他撒腿就跑,往密林里去。
杨肜望了,从嘴里取出唢呐,嘿嘿一笑,说道:“看你往哪里跑,我这招如臂使指。”
姚濯边跑边想:“没想到肜子有这等本事!这该如何是好?”
他跑了一阵,回头再看,那只拳头不见了。他又往回走,待看见那只拳头时,已经没有六尺大小,只剩下一尺大小。
拳头似乎长了眼睛,能看见他,又朝他击过去。
姚濯张嘴吹出一口风,轻易将那拳头吹得稀碎。然而过不一会儿,风儿又来,聚集成一个手。
姚濯自言自语的说:“我明白了,这就是兔子所说的神识了。神识是意识的升华,感知力更强。”
正说着,只见那只手变长了,边缘好似利刃,风作的刃。
空气中回荡着一个声音:“阿濯,我说了你眼下未必是我的对手,认输吧!”是杨肜在说话。
姚濯说:“认输?思涵已经是我的老婆了,你也有了晓诗,你还想要什么?”
杨肜说:“思涵是你的老婆,我又抢不走,我只是想让你见见那只鸟。”
姚濯说:“不见不见,有什么好见的?我自己有一只鸟,天天见,十分之雄壮。”
杨肜心想:“你个鸟人!”说道:“不见,那我就抓你去见,除非你能打得过我。”
姚濯说:“尽管放马过来!”
杨肜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那把风作的刀刃向姚濯直刺而去。
姚濯赶忙闪开,脚下很快,躲到一棵树后面张望。只见风刀又来,“咔嚓”,那棵树被拦腰砍断。
原本拳头变小了,力量就不够,但化作刀刃却锋利无匹。
姚濯退后,四处躲避。
风刀紧追不舍,“咔嚓咔嚓”,又砍倒好几棵树。
姚濯刚要往另一棵后面躲,却见风刀抢在自己前面,“刷”的把树砍倒,刀刃又转过来,冲他当头劈下。
“哈!”姚濯双手在头顶一合,将风刀接住。
杨肜的声音又传来:“阿濯,你这招是空手接白刃呀!不过你接的是风,也可能是火。”
话音一落,姚濯满手的火焰。
他双手一分,那火焰立马消失了。
不一会儿,风儿吹来,又化作一把风刀,朝姚濯刺去。
这回姚濯没躲,任风刀刺来。结果风刀刺入姚濯身子,消失了。
姚濯笑了一下,朝杨肜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路上,风刀又出现了,朝姚濯砍去,随手一接,那风刀就像蔫了一样,被吸入手中。
如此再三,风刀都被姚濯化入无形。
已经能看见杨肜了,只见杨肜吹着唢呐,一只六尺大的风做的拳头直奔姚濯。
击中姚濯立马变作一团火焰,然而火焰同样蔫了,被姚濯吸入身体。
杨肜一看,心想:“他的身体怎么像个无底洞,什么都能吸收?”心念一动,飘在空中的声音化作无数尖锐的冰凌,齐齐射向姚濯。
姚濯身子飞快转了一圈,立时狂风激荡,将冰凌吹得乱射,“嗖嗖”,钉在地上、树上,乃至杨肜的冰窟里。
杨肜使出最后一招,只见声音化作风,吹到姚濯头顶,又化作一个大石头掉下来。
姚濯伸出双手,将石头接住。石头就像雪糕一样快速化掉,消失在姚濯手掌里。
姚濯已经走到离杨肜三丈远,喊道:“轮到我了吧!”“呼”,猛的吹出一口风。
风吹入杨肜的冰窟,立刻化作火焰。熊熊大火将杨肜的冰窟烧作一缕水汽,地上都烧焦了,杨肜却不见了。
姚濯走过去一看,又往四周打望,喊道:“肜子,出来吧!”
一只乌鸦从树上飞下来,显出原形,正是杨肜。
杨肜笑着对姚濯说:“阿濯,这回我又输了,还是你厉害。”
姚濯看他眉心有红点,说道:“承让,承让。你下次要找我较劲,别这么突然,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杨肜心想:“世事无常,哪有什么机会给你做心理准备?”说道:“好呀,我会明白了告诉你出什么招数。”
姚濯说:“你怎么进步得这么快?”
杨肜说:“你也不赖呀,你那招叫什么名堂?”
姚濯说:“吸星大法。”
杨肜瞠目说:“啊?”
姚濯笑道:“唬你的,不过是阴阳生化之道。无相化有相,有相化无相。你吹唢呐时候,声音里加了神识,声音可以化作风、火、水、冰,乃至石头。反之,这些东西又都可以化作无形,被我吸纳,如百川归海。还有,我吸收到了你神识,往后我也能随意入你的梦。”
杨肜又“啊”一声。
姚濯说:“怎么了,你能来我梦里搅扰,我就不能去你梦里碰瓷?”
杨肜说:“我倒不是怕你去我梦里,反而求之不得。只不过你说吸收了我的神识,那我的力量岂不是也被你吸了去?”
姚濯说:“没错。不过你放心,神识这种东西是有源之水,就像一眼山泉,只要你的脑袋没有秀逗,意识还在,泉水就能满起来。而力量的大小不光取决于泉水有多少,更取决于泉眼有多大。”
杨肜说:“哦,我明白了。”
姚濯说:“你说那只鸟教了你一招,就是教你怎么使用神识?”
杨肜说:“不错,事实上,它让我开了窍,就像啄开了一眼泉水。”
姚濯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见见它。”
杨肜说:“你不是说不见么?”
姚濯说:“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呀?”
杨肜说:“行,当然行,那我带你去个地方。”拉着姚濯的手往前走,就像踩进里虚空里,两人一前一后的消失。
姚濯随杨肜走进一个“蛋壳”,就是杨肜在镜子里所造出来的屋子。
姚濯说:“这是什么地方?”
杨肜说:“这是我造出来的梦境,因为可以一直存在,所以叫作‘垢’。我在这里坐禅,让神识超脱,进入梦中之梦,叫作‘真虚’。真虚之内又有神虚,当然了,神虚我是进不去的。那只鸟就待在真虚,所以要见到它,你得和我一起坐禅。”
之所以叫做“垢”是因为这种境界就像人身上的汗垢,你不用力去擦是擦不掉的,所以能够保存下来,虽然听起来有些恶心。阿弥陀佛,不垢不净。
姚濯说:“坐禅?这么麻烦,直接去见它就好了。”
杨肜讶异的说:“直接?”
姚濯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没法直接见到那只鸟,牵着他的手说:“这回轮到我带你。”说完,拉着他就走。
跨入另一层虚空,消失了。
脚踩在沙土上,正是那个石头里。
明月依旧,啾啾站在梧桐树上,看着他们说:“杨肜!”
杨肜走到树下,对啾啾说:“啾啾,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朋友——姚濯。”
啾啾看了一眼姚濯,说道:“所以是他带你进来的?”
杨肜说:“是的,他比我要高明。”
啾啾说:“我还以为你又进步了。”
姚濯走到树下,朝啾啾拱了拱手,笑着说:“你好呀,神鸟先生。”
啾啾说:“你的眼睛……”显然是看到了重瞳。
姚濯说:“我的眼睛有重瞳?”
啾啾说:“难得,难得,你的天资三百年难得一遇。”
姚濯说:“哦,我还以为是老祖宗开了眼。”
啾啾说:“你的老祖宗是谁?”
姚濯说:“我也不敢妄自揣度,远祖大约是虞舜。”
啾啾说:“那就是了。当年凤鸟氏吞灭有虞氏,诛杀其王梼昧,但此后国内不宁,虞舜常梦见梼昧的亡魂。所以设祭坛,供奉癸神,以求封印。传言虞舜最终将梼昧的亡魂封印于桑木之中,而他自己的眼睛却出现重瞳,可以窥破玄虚。”
姚濯说:“什么是癸神?”
啾啾说:“是四象之神,传言癸神有一把弓叫作穹倚,以玄金为箭,只要射中鬼魂就能将其封印。”
姚濯说:“玄金是什么?”
杨肜说:“就是陨石。”
姚濯说:“别搞笑了。”
杨肜看向啾啾。
啾啾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太阳的光芒。”
姚濯说:“啊,这怎么可能呢?”
啾啾说:“还有另一个可能,传说神虚之中有一池名为昭华,不断汇聚阳气,阳气凝结成阳金,以阳金为箭矢就能封印鬼魂。”
姚濯心想:“这传说也太玄虚了,我看太阳光更靠谱,不是说鬼怕阳光吗?公鸡一叫,所有的鬼魂都得躲起来。”
杨肜说:“要是找到癸神的弓箭,能否封印太江?”
啾啾说:“或许吧,但问题是谁能找得到?癸神在神虚之中,见过它的人不多,而且早已作古。”
杨肜心想:“说到底我是没法找到癸神的,啾啾也不行。”说道:“太江能否进入神虚?”
啾啾说:“以他的力量当然可以,但是得其门而不入。”
杨肜心想:“都找到门了还进不去?”说道:“是不是没有钥匙。”
啾啾说:“也可以这么说。能进入神虚的大巫当然有钥匙,他们有的能将钥匙传下去,有的则遗失了,如今谁还能找到钥匙?”说着看向姚濯,又问:“姚濯,你是否有钥匙?”
姚濯心想:“我是捡到一把钥匙,但那不是用来开神虚的门,而是打开一个青铜板。”
他说:“我哪有钥匙?”
啾啾说:“你还有多少族人,族中有大巫么?”
姚濯说:“呃,姓姚的全国有几百万吧?大巫没有,小巫倒还有。”心想:“对不起呀,三叔公,你就是个小巫。”
啾啾说:“几百万?连个大巫都没有,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姚濯心想:“社会在进步好不好,大巫能赚钱么,没钱顶个鸟用?看三叔公穷的,他那土屋子都漏雨。”
杨肜说:“啾啾,今时不同往日,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啾啾说:“办法得慢慢想,姚濯,你愿意帮我们对付太江么?”
姚濯说:“我跟他无冤无仇的,干嘛惹是生非?何况我的力量微不足道,就像是只小蚂蚁,哪敢蚍蜉撼树?”他用小拇指比了比,表示力量好小。
啾啾说:“那就让我试试你的力量吧。”
杨肜一听,赶紧让开。
姚濯摇着双手说:“别别别,我……”
没等他说完,啾啾翅膀一扇,一股风刮到姚濯身上。
姚濯渊渟岳峙,双手条件反射似的将那股风化作无形,收入神识之渊。他与兔子搏斗,也学到了不少东西,首先就是开神识,而后就是学阴阳生化之道。
啾啾一看,说道:“好小子,不错,不错。”
姚濯拱手说:“不敢当,神鸟先生,我得告辞了。”
啾啾说:“慢着,你说太江与你无冤无仇是对的,但是他与你老祖宗可是有深仇大恨。”
姚濯说:“哦,是么?”
啾啾将虞舜趁太江西征时,袭取其国,迫使太江避走巴山的事情告诉姚濯。也说了自己的故事,就是丹鸟氏被太江所灭的过往。
然后说:“太江对虞舜何止是一个恨字?他当时若非天年不假,肯定会杀回故土,找有虞氏报仇。他要知道你是虞舜的后人,必然不会饶了你。”
姚濯咽了咽口水,说道:“你……你们千万得替我保密,我可不想招惹他。”
啾啾说:“你还不明白,现在混沌鼎出,他就想让杨肜去找虞蝉鼎,以求起死回生。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除非像我一样变成图腾。藏在这石头缝里。”
姚濯反而笑了笑,说道:“不会的,他没法起死回生,要是他真能起死回生,我早入土了。”
啾啾说:“你是入土了,你的后人呢?其他的族人呢?不要怀疑太江的残忍,还有他的怨恨。”
姚濯说:“我……考虑考虑。”
啾啾说:“我言尽于此,你走吧。”
姚濯说:“告辞。”转身消失了,却留下杨肜。
看姚濯走了,杨肜对啾啾说:“啾啾,你这么吓唬他不好吧?”
啾啾说:“你知道我吓唬他,刚才却什么也没说,不好吧?”
杨肜说:“呃,我不是君子,是有点小人之心。”
啾啾说:“我也不是君子,刚才也不纯粹是吓他,太江是有可能知道他的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