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车上,余思涵问姚濯:“你老爸说我什么了么?”
姚濯说:“他说你漂亮、大方。”
余思涵说:“就这些?”
姚濯说:“呃,还说你懂事。”
余思涵说:“还有呢?”
姚濯说:“还有什么?”
余思涵对他的眼睛左看右看,说道:“肯定还有。”
姚濯说:“你别这么看,看得我心里发毛。”
余思涵笑道:“哼,你爸特地看我的手相,有些话没有跟我说,但一定会告诉你。”
姚濯睁大眼睛说:“怪不得我老爸说你很聪明,而且有心机。”
余思涵问:“这算是褒义,还是贬义?”
姚濯说:“褒义,这当然是褒义啦。”
余思涵说:“那你说说看,你爸都告诉你什么了?”
姚濯说:“呃,真的要说?”
余思涵说:“别磨磨唧唧。”
姚濯说:“好吧,他说你旺夫,而且会生儿子。”
余思涵笑道:“是么,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姚濯说:“他还说了你不好的地方,就是有一双桃花眼,难免会招蜂引蝶,所以要我和你赶快结婚。”
余思涵说:“啊?这,这种事情你相信么?”
姚濯说:“半信半疑,为什么呢?我爸怪我不跟他学相术,让我快点生儿子,他好将相术传下去。”
余思涵说:“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爸有一点封建迷信。”
姚濯说:“这也怪不得他,相术这种东西靠的是言传身教,断了代就接不起来。说消失就消失了,对不起祖宗呀。”
余思涵说:“说的是有道理,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怎么知道几代下去就不会断呢?真的要传承下去,还不如多收几个徒弟。”
姚濯说:“我爸不想收徒弟。”
余思涵心想:“是怕外传吧?”说道:“这就怨不得了。”
回到长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余思涵穿着桃红色制服,推开门,见杨肜一个人站在房间里。
杨肜穿着西装革履,头发抹了发胶,一丝不苟的往后梳着。他见余思涵进来,笑着上前打招呼:“思涵。”
余思涵说:“杨先生,您好,快请坐。”
杨肜道谢,这回没坐在地上,而是坐在凳子上,看起来有些拘谨。
余思涵问:“杨先生,您想听什么音乐呀?”
杨肜说:“呃,来一首抒情一点的,《长相思》怎么样?”
余思涵说:“好的,杨先生,您想听什么都可以。”
杨肜说:“思涵,你周末去了哪里?”
余思涵说:“我去了乡下。”
杨肜说:“乡下?”提到乡下,他就想起荒郊野岭的。他家在城里,所以更喜欢生活的便捷。
余思涵说:“乡下挺好的呀,山清水秀,可以散散心。”
杨肜不觉得乡下可以散心,反而会使人患孤独症,嘴上却说:“是,散散心好。”
余思涵问:“杨先生,辞职以后,您的心情好一点了么?”
杨肜说:“无事一身轻,确实好些了,不过还是要去赚钱的。”心想:“不赚钱怎么和人家交往呢?”
余思涵说:“不要太给自己压力,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的。”
杨肜说:“我这专业还有什么其他的门路?”
余思涵说:“博物馆呢?我以为考古学知识是很宽泛的,现在不是流行古风么?要想在设计上有深度,那么需要一些专业的人士。”
杨肜笑着说:“谢谢,你给我提供了一些思路。”
余思涵说:“对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请教您一下。”
杨肜纳闷道:“请教我?”
他以为来看心理医生是余思涵解答他的问题,而非相反。其实,像这种心理治疗主要是让病人开心,不论是解开心中的困惑,还是解开心中的不快。转移病人的注意力,把心思放在别的上面也是一种治疗手段。
余思涵说:“因为您是专业的,所以我觉得您可以帮我这个忙。”
能够帮余思涵,杨肜觉得很开心,说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乐意效劳。”
余思涵拿出手机,开得昨日拍的照片,照片上是铜板上的“鸟篆”。她拿给杨肜看,说道:“请您瞧瞧,这是什么文字?”
杨肜接过手机来看,说道:“这是文字?”
余思涵说:“有人说是鸟篆。”
杨肜摇头说:“似是而非。应该说不是我所知晓的鸟篆,这东西从哪来的?”
余思涵说:“是铜炉上的。”
杨肜说:“是铜炉,还是铜鼎?”料想这么古老的文字不会出现在铜炉上,应该说炉是鼎发展到后来的一个分支。
余思涵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是别人转给我的,让我帮忙问问。”
杨肜说:“哦,我倒是想见一见那个铜炉。”
余思涵说:“还有一张照片,我翻给你看。”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翻出龟纹的照片。
杨肜一看,说道:“龟纹,这也是那个所谓的铜炉上面的?”
余思涵说:“是的。”
杨肜说:“那我更加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铜炉上面的,而是某种祭祀用具上面的。”
余思涵说:“为什么这么说?”
杨肜说:“因为这龟纹可不一般。《庄子》里有言: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楚地在南方,按《周易》九宫来说,属离宫,离为火。而这龟背上的圆圈是一种火纹,叫作圆涡纹,多出现在鼎、罍、斝等祭祀用的礼器上面。原本是炎帝氏族的图腾,炎帝以火德王,在地为火,在天为日。因为这种火纹同时也是太阳的标志,叫作‘火以圜’,所以是圆形的。这么神圣的东西自然不会出现在铜炉上面,其实最早的铜炉只是用来盛炭火取暖的,并非像后来烧香用的。还有我发现这火纹的中间有个孔,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那孔是钥匙孔,余思涵顿觉后悔,心里忐忑:“哎呀,我不该拍这张照片,张扬了。”不好作解释,说道:“我也不清楚。”
杨肜越发好奇,说道:“你问问你那位朋友,除了龟纹还有什么纹饰?”
余思涵说:“行,等有闲再问吧。不好意思呀,耽误您时间了。”
杨肜摇头说:“没关系,咱们是一回生,二回熟,何况这不也让我长了见识么?”将手机还给她。
余思涵笑着说:“您心态真好。换作别人,未必这么想,可能会说这个时间算不算钱呀?”
杨肜说:“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能和你这样面对面的聊天,我就很开心。”
余思涵说:“那么,杨先生还有没有其他的心结?”
杨肜说:“我想忘掉一个人。”
余思涵问:“什么人?”
杨肜说:“我的前女友。”
余思涵心想:“哦,是感情问题。”分析道:“你对她感情上有所亏欠?”
杨肜只是对文娟的死耿耿于怀,不想再梦见她,说道:“不,感情上面我不欠她的。其实是她瞒着我跟别人订婚,这事情我都难以启齿。”
余思涵心想:“这确实挺伤自尊心的,说出来又怕丢面子,难怪他会有心结。”说道:“你忘不了她,是因为还爱着她,心里难以割舍么?”
杨肜说:“事已至此,舍不得也终须舍。只是前些日子她,她突然死了,然后她的影子就在我脑海里不时的出现。”用食指点了点脑门。
余思涵心想:“如果不刻骨铭心,又怎会念念不忘,即使斯人已逝?”说道:“我觉得就应该让她安息,她就像你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只是有缘与你相遇,所以你也不要太自作多情。其实你应该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她才应该占据你的心灵,让你念念不忘。”
杨肜眼珠晃动,说道:“你说的是,我应该找一个爱我的人,同时我也爱她。”
余思涵说:“你能够想得开,就最好不过了。”
杨肜本想问余思涵有没有男朋友,但这样问显然目的性太强了,时机不对,你给人家也就不对。于是他拐弯抹角的说:“思涵,你爱过一个人么?”
余思涵笑道:“爱过。”
杨肜心里咯噔一下,又问:“那是你付出得多,还是对方付出得多呢?”
余思涵看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似乎不是为了问这些事,心想:“难道他有一个新的目标了,那还老想着前女友干什么?”
她还没有想到杨肜的目标就是她自己,说道:“杨先生,您这样问就是在把爱当作一种交易了。交易总患得患失,心里难免会有障碍。在我看来,当你深爱一个人的时候,你不会顾及自己付出了多少,除非你不够爱她。”
杨肜虽然喜欢余思涵,但还要顾及脸面,说道:“是是,谢谢你,思涵。”
余思涵说:“不用谢。”心想:“你在我这看病,只是一种交易,谢什么呢?”
杨肜心想:“何必明问?笨!我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么?这样也不至于捅破窗户纸,没有回旋的余地。”
又聊了一会儿,杨肜就找个理由告辞了。
从房间出来,他就在想:“找迎宾问一下?不行,迎宾花言巧语,说不定会蒙我。要是她告诉思涵,不也暴露了么?”他这样想反而把事情弄复杂了,不过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麻烦。他还想到一个更隐秘的办法,就是等余思涵下班,跟踪她,这样不就知道了。
杨肜首先得把自己打扮打扮,不能被余思涵认出来。
他回家找了一件灰黑色的风衣披上,把衣领竖起来,再戴上帽子和墨镜,站在镜子前一照,活像一个特务。房间里陈设简单,家具的式样也很旧,感觉十几年没换了。
他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自言自语的说:“要是有个面具好了,不行,戴上面具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个抢劫的。嗯……那戴个口罩好了。”
到了下午四点他就出门去,骑了一辆电动摩托,先到便利店买了一个口罩戴上,然后跑到心舟医院的外边,找了个角落守着。
没想到他这副模样被保安瞧见了,医院保安的工资可比其他地方要高,自然多上点心表现表现。
一个保安走到杨肜跟前,打量他说:“你是干什么的?”
杨肜摸了摸自己的口罩,看着保安说:“我,我干什么的关你什么事?”
保安说:“我看你一直在这里走来走去,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杨肜说:“我不是好人?你,你这是诬赖。”
保安冷笑一声,说道:“你把口罩脱下来,把眼镜取了,让我看你长什么样子。”
杨肜说:“凭什么?我得了感冒。”
保安说:“那你找错了医院,我们这里不治感冒。”
杨肜借坡下驴,说道:“连感冒都治不了,牛气什么?”转身就走。
保安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哼,小贼一个,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杨肜骑着模特跑到马路对面,找了间咖啡馆。在靠窗的位子坐下来,把眼镜、口罩都摘了,点一杯咖啡,眼睛还盯着医院门口。
这马路有十多米宽,亏得他视力好,没去买个望远镜。
过了六点半,才看见余思涵从医院出来,身上穿着米色的针织衫,手臂上还搭着一件蓝色的外套。他赶紧结账,戴上口罩、墨镜出门。
余思涵正在路边等车,又遇见同事周晓诗快步走来。她笑着对周晓诗说:“晓诗,你也才下班呀?”
周晓诗穿着一件浅色的蝙蝠衫,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说道:“是呀,没办法,碰见一个话痨。怎么,你男朋友会来接你么?”
余思涵摇头说:“不会,他先回家去做饭了。”
周晓诗说:“你真幸福,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
余思涵说:“对了,晓诗,姚濯说可以给你介绍男朋友,也是他的同事。但我担心他考虑不周,牵错了红线。”
周晓诗心里起意:“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姚濯身边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差。”说道:“是么?他真有心呀。呃,我想知道他……他同事帅不帅呀?嘻嘻。”自己都忍不住笑。
余思涵说:“这我没问。”
周晓诗说:“那问问呗。”
余思涵说:“好的,等我回去问他。”
周晓诗眼尖,看见一辆出租车,说道:“诶,有车。”赶紧跑上马路拦住,回头对余思涵喊:“思涵,快来!”说完自己已经开车门上车。
余思涵可不敢像她这么冒失,但车已经拦下来了,还是跟着上去。
杨肜只盯着余思涵,见她上了一辆出租车,连忙骑车跟上。
出租车开动,司机问她们:“两位美女,去哪呀?”
周晓诗说:“去白沙花园。”
余思涵说:“我待会在南门口下车,麻烦停一下。”
司机说:“好的。”
周晓诗抓着余思涵的手臂说:“思涵,要不你现在就问吧?”
余思涵说:“问什么?”
周晓诗的眼睛似乎会说话,嘴上也说:“就是那个帅不帅呀?”
余思涵鼻子里喷出笑来,心想:“有这么饥渴吗?”说道:“哦,行,我现在就问。”
她拿出手机,给姚濯打去电话:“喂,姚濯。”
电话那头,姚濯说:“诶,思涵,你下班了么?”
余思涵说:“我在车上呢,待会就回来。”
姚濯说:“哦,没关系,我菜还没炒呢。”
余思涵说:“晓诗让我问你,你同事帅么?”
姚濯立马会意,说道:“帅不帅那得跟谁比啦,跟我比的话肯定没我帅。”
余思涵说:“少臭美了,正经一点,就说长什么样吧,要不直接把照片发过来。”
姚濯说:“好吧,稍等,我翻一下照片。”从手机图库里翻出照片发过去。
余思涵一看是他们办公室的集体照,一共有十个人。她对姚濯说:“怎么是集体照呢,没有个人的么?”
姚濯说:“谁没事会存着男同事的个人照呀?我没这爱好。”
余思涵说:“你不是要给别人做介绍,总得有所准备吧?”
姚濯说:“是我疏忽了,那我问你,你手机上有晓诗的个人照么?”
余思涵说:“没有,好,我不怪你,回去再说吧。”因为她自己也在给人牵红线,所以不占理呀。
挂了电话,余思涵把手机上的照片拿给周晓诗看。
周晓诗一眼就看出照片里的姚濯,其他同事呢,有长相好的,也有长相差的。她余思涵问:“姚濯说的是哪一个?”
余思涵说:“他之前说他们办公室除了他都是单身。”
周晓诗笑道:“是么?”然后指了几个长相不错的,说道:“这几个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
余思涵心想:“她胃口还真不小。”说道:“知道了,就是长得帅的嘛,那你能不能给一张个人照给我呀?”
周晓诗知道她的意思,说道:“行,我发给你的。”拿出自己的手机挑了一张照片给余思涵。
余思涵收到照片一看,居然是一张艺术照,与真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委婉的说:“晓诗,这张照片……”
周晓诗说:“这张照片拍得还不错吧?”
余思涵心想:“与其说是拍得不错,不如说是P得不错。”
这时,司机提醒说:“前面就要到南门口了。”
余思涵也没太与周晓诗计较,穿上蓝色的外套,收起手机,说道:“师傅,麻烦你在路边上停一下。”
杨肜在后面追赶,但他的速度哪比得上出租车上的老司机呢?老司机超车有如闲庭信步,所以杨肜被落下好远。
余思涵在路边下了车,跟周晓诗道别。
此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华灯初上。
出租车这么一停,杨肜赶了上来。可惜硬是没有发现路边的余思涵,依旧去追赶出租车,结果来到白沙花园。眼见周晓诗进了小区,却将她当作余思涵。
杨肜想进小区却没法通过门禁,心想:“总算知道思涵住哪,没白忙活。”骑着摩托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