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道坚自缢
尽管没能得到刘裕的支持,刘牢之仍召集其他属下,宣布自己打算据守江北,讨伐桓玄的决定。如果说他在几天前背叛司马元显的决定已经让众将跌破了眼镜,现在的声明则更遭到部下一致的强烈反对。
早在洛涧之战时就追随刘牢之的参军刘袭,不顾多年同事交情,当面斥责自己的上司:“这个世上最不能做的事就是造反!将军在几年前背叛了王兖州(王恭),近日背叛了司马郎君(司马元显),现在又要背叛桓公!一个人三次背叛,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说完,他完全不给老帅面子,起身离开大营,很多将佐也跟着四散离开,人一下子就走了差不多一半。刘牢之傻了眼,这回真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难带还得带,惶惶不安的新任会稽内史,让儿子刘敬宣潜回京口,把家属接出来。同时,他带着剩下的部属往东北走,向广陵方向退却。刘牢之此时在北府军中的威信已经丧尽,他的部下一路走,一路散,人越来越少。到了和刘敬宣约定会合的地方,刘敬宣因为那天大雾,城门延迟数小时才开,误期未到。一时之间,不明缘由的刘牢之以为事情败露,儿子可能已经被杀。一连串的打击让刘牢之五内俱焚,伤痛莫名,精神已近崩溃。
浑浑噩噩间,刘牢之带着余众继续走,最后几个属下看他这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备感寒心,知道老帅这次真是没救了,还能跟着他寻死吗?待到达新洲时,剩下的人差不多也跑光了。
四顾茫然,刘牢之突然清醒过来: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刘裕果然说得没错,我连广陵都到不了啊!哈……哈……哈……啊,我刘牢之竟也有今天……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春风又绿江南岸,空气中弥漫着野花的芬芳,但刘牢之已经闻不到了,他的心中已到肃杀的寒冬。百战老将悲从中来,走到一棵大树旁,用一根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曾经的光荣与梦想,所有的罪过与悔恨,皆化作过往的烟云,万事皆休……
过了一阵子,迟到的刘敬宣赶到新洲,才发现老父已成亡魂,他顾不得哀悼,也来不及给父亲收尸,匆匆忙忙渡江,逃往广陵。亏得刘牢之的部分故吏念及往日情义,一起买了棺木,将他的灵柩送回丹徒安葬。
几天后,桓玄听说刘牢之已死,大喜之余,下令挖开坟墓,将刘牢之的尸体拖出斩首,然后暴尸于市。接着,桓玄乘胜追击,开始对群龙无首的北府旧将进行大清洗。吴兴太守高素(有可能是高雅之的父亲、刘牢之的亲家)、将军竺谦之、竺谦之的堂兄竺朗之、面斥过刘牢之的参军刘袭、刘袭的弟弟刘季武,以及刘裕的老上级孙无终等人,相继被杀。从这一系列过分的举动可知桓玄对刘牢之和北府军的忌讳之深,更彰显出刘牢之不久前投降桓玄的做法是何等愚蠢。得意扬扬的桓玄宣布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亨”(因此,这一年在晋朝有三个年号,分别是元兴元年、隆安六年、大亨元年)。
面对这种情况,暂时不在桓玄控制中的北府将领及道子党的余部,根本不相信大赦天下能赦到他们,只有联手反抗了。刘袭的兄长冀州刺史刘轨、司马尚之的弟弟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以及将军袁虔之、刘寿、高常庆、郭恭等人,先到广陵,再逃到山阳(今江苏淮安市),同时派遣使者向后秦求援,企图讨伐桓玄。但人心已散,加上后秦姚兴正好在柴壁之战中大败于北魏拓跋珪,根本无力支援。面对桓玄军北上,众人无计可施,只得各自逃亡。其中刘轨、司马休之、刘敬宣、高雅之逃奔南燕;袁虔之、刘寿、高常庆、郭恭逃奔后秦。由谢玄创建的北府军政集团暂时瓦解。
至此,在原北府高级将领中,只有刘裕、何无忌等少数几人,因为早早辞去军职回乡,既和刘牢之划清界限,又显得没有拥兵自重的野心,大得桓玄欢心。桓玄很清楚:要实现稳定的统治,光靠挥舞大棒显然是不行了,胡萝卜也得适时出手。一方面打击反对派,另一方面也得树立榜样,而刘裕各方面的表现都使他成为此时桓玄最需要的正面典型:他既是常胜名将,又有爱民的好声名,又没有野心(这点最重要,虽然桓玄其实看走眼了),出身北府却不是刘牢之等人的党羽,奖励他正好安抚忐忑不安的北府余部。总之,这样合适的人,还能不大用吗?
于是,刘裕的又一条预言应验了:“今方是玄矫情任算之日,必将用我辈也。”大亨元年(402)五月,刘裕辞职回乡之后仅两个多月,就被桓玄征召起用,任命为抚军中兵参军,前往东阳,讨伐孙恩的余党卢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