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寄奴家世
虽然刘裕的出身只是低微的寒门,但据说就和阿Q一样,刘家“先前也阔过”。按《宋书》记载,他是汉室宗亲,楚元王刘交之后。
话说当年在沛县(今属江苏)丰邑中阳里有个刘太公,生有四个儿子。其中的刘老三乘秦末天下大乱的机会,斩蛇起义,由亭长升级成沛公。而后他率军攻入咸阳,升级为汉王。他又花了四年工夫,摆平了对头项羽,终于升级为汉高祖。得天下之后,刘老三虽然对功臣残酷无情,但对自家兄弟还是很温暖。公元前201年,他诈游云梦泽,诱捕了大功臣楚王韩信。十几天后,他将韩信贬为淮阴侯,同时将楚国封地一分为二,让弟弟刘老四继任楚王。这位刘老四,便是刘交。因为楚国都城在彭城(今江苏徐州市),所以作为刘交之后刘裕便把祖籍算在彭城。
为显示记载的权威性,《宋书》还不厌其烦地记下了一大段长长的家谱:“交生红懿侯富,富生宗正辟强,辟强生阳城缪侯德,德生阳城节侯安民,安民生阳城釐侯庆忌,庆忌生阳城肃侯岑,岑生宗正平,平生东武城令某,某生东莱太守景,景生明经洽,洽生博士弘,弘生琅邪都尉悝,悝生魏定襄太守某,某生邪城令亮,亮生晋北平太守膺,膺生相国掾熙,熙生开封令旭孙,旭孙生混,始过江,居晋陵郡丹徒县之京口里,官至武原令。混生东安太守靖,靖生郡功曹翘,是为皇考。”
关于这份家谱,很多研究文章都不大当真,觉得是刘裕发达后乱认祖宗的产物。那么,它究竟有几成可信度?
《宋书》的记载有几处常被人忽略。那就是,按其记载,当时出身为汉室宗亲的重要人物,并不只有一个刘裕。如刘裕的老领导刘牢之(楚元王刘交之后),刘裕的头号心腹谋臣刘穆之(齐悼王刘肥之后),都和当年的沛县刘季沾亲。刘牢之算是与刘裕同宗,刘穆之的祖先刘肥是汉高祖刘邦的庶长子。
这些记录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刘穆之的出身稍高于刘裕。虽然同属汉室宗亲,但刘穆之的祖上出过一位皇帝刘邦,而刘裕的祖上没有。姑且不论刘穆之这份家谱是否可靠,单看刘裕的家谱世系,假如它是编造出来,编它的人怎么能让主君的出身低于臣下呢?因此,刘裕这份家谱虽然很长,也不易考证,但很可能是真的。至少,它不应是刘裕或其心腹伪造的。
那么,当时怎么会有这么多汉室宗亲出来扎堆呢?这大概和古代交配权分布不均衡有一定的关系。大自然给人类定下的男女出生比例,大致是1:1,但人类在自行分配的时候,常常不按这个比例。
早在周武王的弟弟姬旦制定周礼时,给天子定下的配额就已经相当可观,“天子立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比例是1:121。然而,后世的君王大多数仍不在困难面前止步,于是,这个数字继续扶摇直上,最多的如司马炎、石虎、杨广、李隆基等皇帝,拥有的嫔妃宫女数量都超过了万人(虽然绝大多数只是摆来看的)。拥有大量妻妾的并不只是君主,名门世家、达官显贵也是如此。唐末的吕用之,不过淮南节度使高骈的幕僚,也有妻妾一百多个,足以与周天子比肩。
虽然上层社会对美女的需求量是如此之大,但上天并不会因此增加女孩儿的出生率,供求之间的巨大缺口,必然要有人承担。所以,每当皇宫内院多增加一个苦命宫人或大宅豪门中多出一位如夫人时,就意味着贫苦的乡间又多出一个光棍。在这种机制的作用下,再考虑抚养能力的差异,无疑豪门贵族后代的人口增长率要远大于贫苦百姓。
为了更直观地说明这一点,不妨以明朝为例。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全国的人口总数为约7270万,到两百多年后的崇祯年间,达到1.5亿(以上两个数字均出自葛剑雄《中国人口史》。假如按明朝政府的官方统计数字,则明朝人口始终在6000万上下,一直没有增加),约增长为原来的2倍。明朝宗室的数量,在洪武十五年(1382)为58人,到崇祯年间已超过20万人,在差不多相同的时间内,增长为原来的3400多倍,可见比人口平均增长率高出了多少。
从刘邦到刘裕的时间跨度,约是从洪武到崇祯的两倍,虽然不像朱明宗室有明确的统计数字,但刘氏宗族在各地繁衍的数量,必然也是非常可观。在看史书时,见某某是某大人物之后的记载,不排除确有冒认的可能性,但如不经分析,简单地一概认之为非,也是不够客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