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蕴含诗情画意的江南私家园林,沿水乡轨辙,叠石理水,摹拟自然,加上花草树木映衬其间,自成天然之趣,清新洒脱。又依文人旨趣,建屋设堂,不拘定式,加之亭榭廊槛宛转其间,形成居住佳境,引人入胜。园林建筑反映了时人尤其是读书人的自然观和人生观,当然也凝聚了能工巧匠的勤劳和智慧。
我国古代的私家园林主要集中在富庶而有着悠久人文传统的江南水乡。《周易·说卦》云:“润万物者,莫润乎水。”老子曰:“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都将水的作用说到极致。
位于运河南端的塘栖,亦因舟行之利、水运之便,成为富饶之地、鱼龙之宅。鱼龙之宅即“水国”。陆龟蒙《水国诗》云“水国不堪旱,斯民生甚微。”孟浩然《洛中送奚三还扬州》诗:“水国无边际,舟行共使风。”亦称“水乡”或“水市”,许棠《登凌歊台》云:“云帆高出树,水市迥分桥。”陈羽《长安早春言志》曰:“九衢日暖树苍苍,万里吴人忆水乡。”
园林以得水为贵,宅园的选址大多在靠近水系的地方。塘栖既为鱼龙之宅,秀水之畔自然少不了佳居豪宅。吕园、煮字轩、且适园、柳堂、水一方、传经堂、芳社洲、漱园等,都是其中之佼佼者。仅横潭(俗称圣堂漾)一处,名宅就不下十余幢。旧时,横潭为塘栖山水献秀之地,景物清旷。明时,“柳堂”为胡庶常著书之处,彼时横潭四围亭馆楼堂,依依相望、相得益彰。清初,卓蔗村“见山堂”、金峤庵“卧渔楼”、徐埜君“雁楼”、沈弱先“沤园”,均在漾边名闻一时。尤其张之鼐别业,署曰“半庵”,额其堂曰“遂初”,其楼曰“卧痴”,筑石为矶,曰“钓鱼处”。古木修葺,环流叠石,徜徉其中,流连忘返。再加上青砖石巷、粉墙黛瓦,避雨的廊檐、歇脚的美人靠和那悠扬的橹声,这便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情。
明清时期,塘栖经济繁荣,文化发达,塘栖宅园兴筑盛极一时。除私家园林外,塘栖还曾有皇家园林。据清康熙《杭州府志》载:“唐栖河之干有福王庄。”据《塘栖镇志》:“塘栖行宫在镇西。《唐栖志》载:乾隆间翠华河幸唐栖,始建御营于西茶亭之西,计地百余亩,背河面南,皋鹤超山诸峰隐隐遥峙,环如屏障,临南雕博古盘龙清砌照墙一座,正南宫门一座,内建垂化门,中为正殿,内建寝宫,有长廊画槛,叠杠为山,引水为池,余植花木,临河建龙楼,雕阑绣槛,高入云氰。”这些园林强调主观的意兴与心绪表达,重视掇山、叠石、理水等创作技巧;突出山水之美,注重园林的文学趣味,当然还有皇家的不凡气度和逼迫威势。
曾几何时,随着大运河汤汤水流,这一切都成为历史,化为烟云。然而,这并不妨碍人们对它的怀念,如出自两汉的《行行重行行》中所言“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对自己家乡的依恋,差不多已经构成了人的一种本能,但将其提升为一种深切执着的人并不多,尤其在物欲横流带来浮躁烦乱的今天。吕伟刚先生即为其中一位佼佼者,“一位从小就生活在塘栖古运河边,听着夜航船的笛声入眠,古桥流水陪伴着成长起来的塘栖人”,一句乡音就足以令他热泪盈眶,心起波澜。吕先生不让故乡只停留在自己回忆中,驻守在梦境里,数年来执着于乡土文化的研究、传承,无数次执着的坚持,真切而丰盈,于是有了前年图文并茂的《塘栖古桥》,于是有了今年妙笔生花的《寻踪塘栖古园林》。
白云苍狗、世事沧桑,大多古代建筑的消逝,使古镇多少失去了原有的韵味,但水乡塘栖的底气还在,在吕先生笔下,一袭风水灵地,钟灵毓秀的园林大观一一展现,其古色古香似能闻可睹,其主观的意兴与心绪表达让人怦然心动。它又偕行塘栖经济文化跳动的脉搏,让人真切感受到了它的足音和召唤。我想,正是这种召唤,让吕先生正行吟在寻梦、逐梦、圆梦的未竟路上。
行笔至此,忽想起吕需,那位“博及群书,放达不羁,志在四方,慨然有古豪侠之气”,又对家乡有所贡献的水山吕公。而今又有这位率性而为,遍及塘栖古籍,不辞辛劳寻访遗存且付诸文字,让人平添爱乡之情的长树吕先生。而吕需这位塘栖先贤正是吕伟刚的先辈。
应吕伟刚先生之请,不揣冒昧,写了一些读后感,是为序。
王庆
丙申小暑于去疾斋
(王庆,笔名去疾,1946年生,浙江安吉人,副研究员,浙江省地方志专家委员会委员,曾任中共余杭区委党史研究室、余杭区地方志办公室主任等职。主编《余杭市志》《余杭军事志》《余杭建设志》《超山志》,总纂《余杭通志》,著有《韵含水石》《西溪丛语》《超山史话》《仓前章氏家族》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