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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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闲课

夏日的晴空湛蓝湛蓝的,这显得棉花包一样的云朵更白了。

杨柳轻拂,燕子双飞,偶尔停在电线上,嘴里唱着:“哆来咪发唆拉西。”

十几只麻雀在教学楼后面的平房上跳跃,叽叽喳喳,好像在猜测:这么多人在干什么?

全校教师和学生,我们集合在教学楼与平房之间的砖地上,挤得满满登登。

没办法,上周五下了一场大雨,操场上汪洋一片,周一升旗仪式只能在砖地上进行了。

学生在前面接踵摩肩,班主任背着手站在后面,其余领导和老师在后面站成横排。

一个升旗手,四个护旗手,穿着靴子来到国旗台下,然后我们齐唱: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新的长城。

……

唱完国歌,姜飞代表七年级的同学,带着团徽,进行国旗下讲话。马上端午节了,围绕屈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是必须的。

学生原地解散,我想上趟厕所,下节课是英语,找个地方抽根烟。

这时,政教主任谭军在后面叫我:“姜哥,姜哥,咱俩一起去。”学校禁烟,就是一纸号令,因为校长就抽烟。

我们都偷偷抽,只有牛铁柱不管这套:“我他妈花自己钱抽烟,管我干啥?校长用公家钱上饭店咋不管呢?”

所以,校长和牛铁柱都在自己办公室抽烟,而且相安无事。我们则没那勇气。

谭军边走边说:“姜哥,六一活动总结你还没交呢?”

“啥时候布置的?我还不知道呢!”

“我今天早上在班主任群里发的,你没看手机?”谭军询问的同时,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响了,我们正好走到厕所。

“上课不让带手机,我手机扔办公室了。早上来就忙,没时间看。这节我闲课,马上就交。”我一边解释,一边掏烟。

“哎哎,姜哥,抽我的。”谭军今年二十八岁,才上班三年,就提拔成政教主任,极为精明。

我一看是玉溪烟,比我的红塔山强,就接了过来。

烟刚点着,中心校校长王福田就进来了。我们被抓现行了,尴尬得不知怎么办好。齐声道:“王校长。”

不料,王福田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也是来抽支烟,要不办公室烟味太大,教育局来人不好应对。”

谭军立刻掏出烟,给王校长点上。于是,他们在一旁聊天,我去办大事。

我默默地抽着烟,蹲着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们聊着,然后赶紧走了。

谭军则陪同王福田巡视,看操场怎么改造,一下雨就积水也不是个事儿。

回到办公室一看,都去上课了。洗洗手,在电脑上下载一个总结,改了改,用微信给谭军发了过去。这种校内存档备查的材料,不必认真。

当当当,随着一股香风,隋欣走了进来。还故意调皮地敲了敲门。

美人微笑着:“就知道你闲课。”没等我起来,胳膊肘压在我肩膀上。

“你是教导主任,当然知道了。”我退出微信,就要站起来。

隋欣却用力将我按回椅子:“雪哥,你怎么总是躲着我啊?”

“那个,欣欣,虽然当年咱俩好过,但是现在各有家庭,孩子都这么大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她的红唇对着我的耳朵,我一抬头就对着她的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白皙的脸庞,白色的裙子,前面鼓鼓的。

虽然这美丽我品尝过,依旧异常紧张。

最近对女人格外敏感,喜欢归喜欢,我不能迈出那一步。

我是老师,不能乱来!

隋欣委屈地蹙着眉头:“你还说,当初是我妈嫌你穷,不同意。我可一直等着你,哪承想你倒先结婚了,还找了个无业游民。”

我立刻心软了:“当初我不是穷吗?穷不择妻的道理你该知道的。况且我现在生活得很好。”

当年她母亲菜刀驾在自己脖子上,大声叫着:“我闺女就是剁吧剁吧喂小鸡儿,也不嫁给你!你个穷光蛋,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这场景一直历历在目。

看到她抿嘴不说话,又道:“这是工作场所,不能乱来。别人都叫姜老师,或者姜哥、岩哥,你怎么叫起雪哥来了?”

“我只在没人时这么叫,因为,我想把你捧在手心儿里,又怕化了。我想重新跟你好。你知道吗?”说着,眼泪竟掉了下来。

“哎呦!你这是怎么了?”我吓着了。站起身,绕过椅子,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她坐下,还是哭。“我家那个死鬼,一喝酒就骂我,昨天还动了手。”不信你看,说着,搂起裙子。

我一看,可不,大腿青一块,紫一块的。

真让人心疼!

“就因为我不是处女,我不找你找谁?”隋欣突然收起眼泪,怒目而视。

“那也不行,我不能那么做。”我转身要走。

她急忙拉住我胳膊:“我不要你离婚,对我好就行!”

“不行!”我的态度很坚决。

四目相对,她沉吟一会儿,“那好吧!你坐那,我有正事跟你说。”揉了揉脸,坐在了我办公桌的对面。

我只好坐下,眼睛看着这个曾经爱过的女人。

“课程结束了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还有一周半结束。”她很美,即便和我同岁。

“你怎么回事?别人五月末就结束进度了,都开始复习啦!”隋欣又换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鼻息一张一合。

“差生太多,开不动啊!”我无奈地摊了摊手。

“当初就不让你接这个差班,黄秋实忽悠你几句,你就接了。期末了,优秀辅导员、师德先进个人、四有好老师、优秀班主任、优秀教师,成绩不好,啥也没你的。脑子一点儿都没数。”隋欣掰着纤细白嫩的手指,像小媳妇一样数落我,是她的习惯。

“哪能!当初秋实可打过包票,不会亏待我的。”我真不信。

“你就傻吧!这些荣誉和考核都是王福田说了算,就算黄秋实是你的同学,好哥们,想为你争取,没有成绩,凭什么?”女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也是哈!那咋整啊?”我挠挠脑袋。

“咋整?亏你上了十八年的班儿,要么成绩上去,要么关系上去。”说完站起就走,还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脑门。

同龄人都晋职称了,比如隋欣,职称已经是副高了,只有我还在为小高拼搏。

我是该反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