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拾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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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喝大了

在办公室里写了一上午稿子,累得我腰酸背疼脖子歪。

十一点五十分,教育厅王积众、张新元打电话邀我去喝小酒。放下笔,抬眼望望窗外,天空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呀—飘飘洒洒的雪花从天穹中飞来,莽白无声,温柔多情,撩诱起人们久违的激动,这不正是上帝有意安排的喝酒的好时节吗!

积众、新元是我的好朋友,平日里他俩忙得很,很少有机会出来喝酒。我,闲士一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节假日。他们知道我的日子,所以一遇酒会每每邀我,一邀一个准。

坐上他们的车,走啊走,也不知走向哪里。

雪已经下白了地,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雾霾持续了半个冬天,人都快要憋死了,早就盼着能有一场雨雪冲刷冲刷。这一盼终于到来,看看天空,雪啊,漫天飞舞;摸摸胸口,心啊,轻松荡漾……

哦,到了,是涮羊肉。

一处很讲究的小饭店里已经坐满了人。桌子上火锅冒出的热气不仅散来扑鼻的香味,更让人感觉到冬天里少有的融融暖意,一上午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我们在预先订好的小桌旁坐下来。

好久不见,三个人说呀,笑呀,高兴呀,碰杯呀……不到一小时,三斤白酒只剩下半瓶了。姜不单是老了才辣,积众兄凭着多年的管理经验,一看酒喝到了时候,斩钉截铁地把瓶子一收:“不喝了,留个想头!”

作者在办公室

司机把我送到办公室里,我只觉得腾云驾雾,天旋地转,心里想:这次酒可能醉了。

不知是谁还趁机表扬我:“人生难得几回醉!”

我喝酒话多,接茬便进行了一番莫名的论说:“其实醉呀不难得,难得的是醉的机会。想想这辈子醉的酒,都醉在心仪的机会上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嘛!”而今天的酒,恰恰就是雪、友、久、投(下雪天好久不见的情投意合的朋友),一项不缺,一项不凑。如此,定然是不醉不够,不醉不休,不醉不足以感天地,不醉不足以泣鬼神,不醉不足以论朋友……我越想越激动,越想越觉得醉到了巧处、妙处、难得处。爬到画案上,大笔饱蘸浓墨,在白墙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行大字“中午喝大了”。跳下案子一瞧,一字足有三斤重。

“中午喝大了”

我真的醉了,一直醉到晚上,一下午都难受。

馆长到办公室找我有事,看看我的状态,再看看墙上的字,不无客气地说:“字写大了。”

我听着,不好意思地答:“确实喝大了。”

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脑袋咕咕叫,睡也睡不着,眯乎着,蒙眬中想起了远在天边的皇甫亮。

亮,北齐人,淳实质朴,率性任真。为尚书殿中郎,摄仪曹事。好饮酒,诗赋文章皆有成就。但疏慢自任,拖拖拉拉,不遵守纪律。有一次,皇甫亮喝醉了酒,三天没去上朝。文宣皇帝高洋大怒,亲诘其故:“你这三天干什么去了?”

亮答:“一日雨,一日酒,一日酒病。”

高洋气得火冒三丈,欲治其死罪。但一想,满朝文武就这么一个肯说实话的人,若把他杀了,历史词典中再无“实在”二字。忍一忍,罚在小腿上打了三十板子,算了。后来,皇甫亮还是以“不称职”被免了官,估计与酒不无关系。

我比皇甫亮幸运多了,馆长没有打我板子,也没有免我的职。

皇甫亮,我当然不认识了,我是在读山东莱阳出土的王道习墓志时,才知道天下还有这样一位遥远的酒友呢。当时我想,老夫子何止是实在,分明是清高处世,角立称奇,你当你的皇帝,我喝我的酒……我一定要把他记下来,介绍给积众、新元二兄,还有我尊敬的老哥闫文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