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所谓匠心

冷欣儿和白昊天绕过了中间的售卖区，直接进入了后院，这里完全呈现另一番场景，这是一个跟前厅完全不同的大园子，园子里种满了花草，但更多摆满的是制作笔纸和砚台的工具，园子四周是一排排大砖瓦厂房，厂房里是十几个师傅正在专心制作手中的东西，或者说是作品，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只见一些师傅正在拣选原料，看起来像稻草和树皮，另一些师傅在白色浆池中摆弄着，然后端起一个方形的模具，摊开在架子上，立马一张完整的纸成型了，而在厂房另一个大房间里，纸正被贴在带柴火味儿的烘烤壁上，再走进房间里面，一个师傅正裁剪着，把刚做出的纸裁剪到合适尺寸，虽然看起来简单，据说要18道工序才能做出一张够得上品质的纸，而每道工序都有专门的师傅，天哪，这让冷欣儿他们打开眼界，他们进入旁边的厂房。

这是一个制笔的厂房，说是厂房，不如说是作坊，作坊里是一排排木桌，桌子上铺着白色的兽毛，制笔师傅们有老有少，大概20多个人，最小约摸20岁出头，最大的有60多岁的样子，但大都以年老的人为主，他们小心梳理着兽毛，笔杆有不同的材质，竹、楠木、海梅、牛角、玉、象牙、瓷雕漆、景泰蓝等，感觉都看不过来，每一支笔都由师傅们古法制作，面前都摆放着一盆清水，小师傅们都手拿竹片，竹片上铺着不同的笔毛，笔毛被翻过来贴好，竹片另一端像梳子的样子，师傅们小心梳理着码齐贴好的笔毛，这样反复多次，非常繁琐，最后经过多道工序，笔毛被扎了起来，而扎毛的过程又是一道筛选码齐的过程，另一边的师傅则在打磨笔管，他们在工具上反复打磨着笔管，并根据笔管要求测量，最后，笔毛和笔管被粘在一起，同时师傅们还在反复修磨笔尖。

这个流程让冷欣儿和白昊天十分咂舌，据说制笔的过程更加复杂，一支好的笔要做出来，起码要近十二道大工序，同时细分120多道小工序，每道工序要学徒都要3年，同时工序非常枯燥单调，很多年轻人都不愿意学习，所以，这道工艺挺青黄不接的。看得出来，就挑选毫毛的精妙准确就十分艰难，冷欣儿和白昊天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而旁边的厂房里是专门做砚台，砚台师傅们一人一个工具桌，桌上都摆放着砚石，他们在灯下打磨着原型，而另一些师傅正用小的微雕工具刀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十分专注，冷欣儿往前瞅了瞅，工具刀起码有好几十把，而砚台在他们的打磨下被雕刻出具有古典气息的花纹，十分精致。

冷欣儿不住的赞叹，总觉得自己见识了不少大千世界，但在这些师傅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他们能够专注在这一件事情上，一直默默无闻地做着，两耳不闻窗外事，做出来的东西却是那样精美，远销国际，一生只做好这一件事真的也挺好的。

“两位看好了吧，我们跟别家不一样，工场都是对外开放的”钟伯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似乎出现了很久。

冷欣儿吓了一跳，但她立马捂住嘴，害怕自己出声造成惊扰。

“钟伯，我们外面说”说着冷欣儿和白昊天来到了屋外。

“钟伯，师傅们都好厉害，难道你们不想通过直播让更多人看到这些手工艺吗？他们太需要被看见了”冷欣儿有些急迫，但这次她更希望的不仅仅是粉丝，而是让更多人看到我们传统工艺的精湛技巧。

钟伯微微点了点头，看起来他很认可冷欣儿诚恳的态度，但他并没有立马答应。

“两位的心意我很理解，其实有不少媒体之前都来报道我们老字号，有一段时间我们也确实火过，说实话，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们火了以后，我们当家的就被请到省里，国家活动上去讲我们老字号，可这反而遭来了同行的嫉恨，说我们是假的，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出的证据，说我们做假的纸和笔，不是纯手工做的，着实让我们路当家的伤心了好一阵，从那儿以后，我们当家的就不让媒体采访啦，而且把后院工场都开放给别人看，没想到反而让不少人不请自来，而且我们也强调服务当地的父老乡亲，口碑啊，也越来越好了，这反而不需要什么宣传。”钟伯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么一说，给冷欣儿和白昊天泼了大大的一盆冷水，这就相当于是完全拒绝了直播的可能了。冷欣儿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沮丧，这是一把软刀子，有理有据，态度还那么温和，简直是没有一丝反驳的理由，难道这场直播就不可能了么？难道要换地方，可是在告城，这可是特色中的特色。

“钟伯，我们能见见路师傅么？”白昊天突然提了出来。

钟伯看着他，一脸不解。

“我知道也许之前发生的事儿让路师傅不敢面对媒体，也选择低调，但全国的老百姓需要这样的直播啊，不仅仅是技巧，更重要的是那份匠心，现在所有人都想着一夜暴富，一夜成名，但你们告诉我们一生哪怕坚持做好一件事，精益求精，也是一种成功甚至幸福。”白昊天动容地说，冷欣儿没有想到短短的参观，白昊天竟然能有如此深刻的感触。

“谢谢你们，谢谢”钟伯不禁握了握白昊天的手，似乎被白昊天的动容给打动了。

“这样吧，我帮你们在问问，看看我们当家的怎么说，两位可随我来”说着钟伯领着他们走近了厂房园子另一边的内室，这个房间似乎是接待贵宾用的，整个房间十分雅致，房间里的沙发更加现代，且格调更加优雅，钟伯让人看茶，这次的茶碗比在前厅的更加精美，是青花瓷套碗，冷欣儿和白昊天轻轻端起来，喝了一口，唇齿留香，这是一杯好茶。

冷欣儿没有想到白昊天寥寥几句就让钟伯对他们刮目相看，重点是这些是冷欣儿从来没有想过的，她大概还没能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去看一个世界，但白昊天似乎有种隐隐的说不清的力量，让她感到世界不仅仅要有多大的广度，更要有更高的高度。

很快，钟伯和路师傅都出现了，路师傅还是一脸平和，这一次看得更加清楚，方正的脸上是平和的神情，彷佛有点超然世外。

“这是我们当家的，路先生，别人叫他路总，我们都叫他先生，先生，这是我刚刚提到的两位客人，年龄好像不大，但挺有想法的。”钟伯介绍道，”钟伯，我见过他们，算是有一面之缘，看来我们是有缘啊”说着路先生微微笑了起来，又坐在他们对面，非常和蔼可亲。

“路先生，真的很不好意思，昨晚我们也冒犯了”冷欣儿不禁吐吐舌头。

“别见外，我从钟伯那儿知道你们的想法了，挺好的，我也很感动，谢谢你们对我们的认可和理解”说着温和地看着他们。

“那路先生，我们是否可以….”冷欣儿试探着，她认为这个事情似乎水到渠成了。

“不过，两位可能言重了，所谓匠心啊，在我看来，就是平常的事情，或者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正常的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好去宣扬的，如果两位要搞直播，我们告城有很多了不起的同行大家，去访访他们吧”路先生用十分温和的语气，婉拒着他们。

这让冷欣儿和白昊天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可是，可是你们代表着告城最高水准啊”冷欣儿有些着急。

“言重了，言重了，我们告城大家和大师非常多，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们联系啊，感谢两位对我们老字号的支持，感谢”路先生仍然不慌不忙，面带微笑看着他们。

“那好，打扰您了，路先生，今天让我们很受震撼，我们下次拜访”白昊天一反之前的不正经，十分敬重的回复道。

“不是，我们还没”冷欣儿有些着急。

“我们先告辞，但您的匠心精神我们会记住的”白昊天拉着冷欣儿，起身离开。

“两位慢走，钟伯，送一下两位”路先生语气温和。

钟伯带着冷欣儿和白昊天穿过了园子和售卖区，再次来到前厅，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冷欣儿和白昊天就此跟钟伯道谢，钟伯随即招呼着客人。

冷欣儿一脸沮丧，原以为这场直播会非常顺利，看起来他们非常不愿意张扬。

“都怪你，明明还可以说动说动的，你这么一说，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冷欣儿把这股怨气撒到了白昊天的身上。

“喂喂，欣儿姐，理智一点好吗？人家已经那么明确了还强求，不是继续吃软钉子么？我们得赶紧再想想其他办法，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时间不早啦，都快中午了，干饭干饭”

“额，刚觉得你正经点儿，你又开始不正经了，就知道干饭”嘴上这么说，冷欣儿还是骑上了三蹦子，载着白昊天找店吃饭去，但内心却充满着焦虑，这场直播难道就要这么泡汤么？

另一边，在车里睡着的胖子被电话铃声叫醒。

“喂，老板，是是，我盯着呢，他们，他们已经出来了，我估计差不多了，好好，我一定一定盯紧”胖子再次被迫营业，开着车子跟上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