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传播技术进入数据化、移动化、智能化时代，信息传播也在向个人化、分享式、互动式变革，曾经的专业媒体面临巨大挑战。第一，信息生产主体正在改变。任何一位互联网用户都可以成为信息生产者，中国有超过8.29亿网民，每天生产信息300多亿条。2018年各类自媒体号总注册数约3155万，其中微信公众号超过2000万，自媒体工作者超过260万。第二，信息的内容形态正在发生变革，新闻不再独领风骚，旅游、生活、汽车、金融、房产、创业、科技、美食、动漫、文化等成了自媒体十大热门内容；受青睐的是文字、图片、短视频、动图、直播等，其中音频自媒体异军突起，喜马拉雅FM的总用户规模突破4.7亿，荔枝的语音直播上线3个月收入就过千万元；短视频正在爆发式增长，2017年已呈现草根化趋势，以普通用户生产内容为主的短视频构成了“快手”“抖音”等大众类短视频社交平台的主要推送内容。截至2019年1月，抖音用户总数大约逾8亿人次，日活跃用户已经突破2.5亿，月活跃用户突破5亿，日视频播放量超过10亿次。生产流程也不同于传统时代的采写编评播制摄，超过80%的自媒体人每天的工作内容是寻找素材、写文章、排版等“创作”。第三，信息传播载体也在变革，媒体正在向平台化方向发展，整合各种资源，可以多来源内容汇聚、多媒体制作生产、多渠道内容发布、平台化对外服务，业务节点化、数据云存储、资源共享并可扩充。第四，传受关系在变革，不仅产消正在融合，信息消费者结构、关注的内容也在变化，并且带来了媒体生产、信息与社会各方面互动关系的变革。第五，媒体经营迥异于传统时代，传统媒体有的通过转型做成了内容供应商，有的通过融合多元经营娱乐产业、互联网金融、电商等产业，也有的向付费方向发展；而在自媒体领域，音视频自媒体的内容付费产品越来越受到市场欢迎，内容付费产品形态包括音频录播、图文分享、在线问答、视频直播、视频录播，还有投资创业类内容、工作知识或经验。流量分成、广告、稿费、电商、打赏等成了自媒体人的主要收入来源。第六，传播理念和原则也在悄然变革，学界业界和公众对算法带来的透明度问题的关注超过了传统的客观性等问题。第七，伦理的把关者、守门者，正在从以人为主力，转向以智能技术为主要手段，人机协作时代正在到来……

在如此迅捷的变革浪潮中，传统媒体也在寻求未来之路。中国传统媒体担负着重大的政治使命和社会职责。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的融合发展，多次发表重要讲话做出重要指示。2014年8月18日，中央出台《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至今已有5年，5年来媒体融合在中国作为国家战略在深入推进。人民网最近发布的《2019全国党报融合传播指数报告》显示，党报的网站开通率达93.4%，聚合新闻客户端和微信平台的入驻率均超过80%，76.1%的党报建设了自有新闻客户端；73.5%的党报入驻微博平台；半数党报开通了抖音号。

本书是在媒体变革的大背景下，以中国国家战略为指导考察媒体融合的现状和问题，结合国际国内著名的报纸、广播电视、通讯社和新型媒体平台的案例，运用参与式观察、深度访谈、文献研究等方法，从媒体融合的现状与问题、原因、策略三个层面，按照技术融合、产业融合、文化融合、政策融合四个维度，在纵横交叉点上分层次探讨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融合的战略，呈现媒体融合与政治、经济、社会、技术等社会背景之间的互动关系，展示媒体变革及其催生的新型关系的历史、现状与未来趋势。研究运用了丰富的一手调研数据、经典和新近文献，对包括数据化、移动化、智能化等新型技术在媒体融合中的运用加以分析，力求前沿性、前瞻性。

本书是在2014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传统媒体与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研究”（14AZD038）结项报告的基础上，经过大篇幅的更新、修订而完成的。书稿保留了课题的基本框架，但是章节内容进行了大比例的调整和更新，这一方面是为了更新和增加媒体新近发展的丰富的时限性数据；另一方面跳出自己的课题可以借鉴更多同行专家的新锐研究成果，视野更加开阔。在此也特别感谢评审专家对课题结项报告的中肯评价和建设性意见。在修订书稿的过程中，笔者感触颇深。大约在十五年前，笔者便关注传统媒体的转型问题，其间曾带着学生们“卧底”于BBC iPlayer、CNN iReport、《纽约时报》的App，费尽努力访谈他们的主管，那时搜集、调研得来的媒体变革资料，几乎都是欧美发达国家的，那时他们要领先中国媒体许多。即使到五年前，中国的媒体变革还寂寂无声都是语言大于行动，而笔者的研究（包括上述课题），都还要去欧美的媒体中寻求先进的案例，因为中国的媒体相当滞后。但是，现阶段中国的媒体进步迅速，中国的新闻界和新媒体平台也能提供世界最先进的案例、最顶尖的技术运用了，这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所以在课题结项后，笔者又去探讨中国的众多案例，如《人民日报》的中央厨房、新华社的“MAGIC”智能生产平台，地方媒体如江苏广电总台的“荔枝云”，并且亲身参加今日头条灵犬反低俗助手的试测等活动。这些内容使这本书更加鲜活、更接地气了。比如英国BBC的融合历程和中国“荔枝云”融合平台分别代表了早期和现阶段广播电视融合化探索，这样也把国际国内、初期与现阶段媒体融合的历程汇集成了更完整的、更多面的融合路径。

学术是一个永远留有遗憾的事业。本书还存在诸多不足，如框架分为4个维度，实在是出于论述的需要。实际上融合的本质就是去边界化，而不能划分出清晰的边界。另外由于研究工作跨度数年，一些调研数据和资料在时限上有所参差，理论提炼也有欠缺。此外，尽管笔者购买收集检索了多部国内外相关著作，包括逾百本国内关于媒体融合的书籍，但是因时间精力所限，无法一一拜读学习。业界同人们永远是我的学友，学界同行们永远都是我的榜样。

如果没有真正的新闻，媒体融合了也就是没有灵魂的空壳、牟取利益的工具。媒体融合的目标是为了延续历史悠久的、承载着伟大使命和重要功能的人类新闻与传播事业，希望中国的媒体融合是在这个意义上载入史册。愿做如火如荼的媒体融合实践的历史的记录者，愿拙作对媒体融合的实践和研究有所借鉴和启发。

陈昌凤

2019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