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风流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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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爱德华·韩

等我上了我小学二年级的实验班,我开始发现自己对语文课特别感兴趣。

有一次语文课上,老师教我们学习《春晓》[14]: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看到老师在“把整个心灵献给孩子[15]”的标语下的黑板上板书完了,我忽然诗兴大发,便在自己书上把原诗改了,还念了出来:

老师起得早,光着身子跑。

咪咪被冻青,屁股被狗咬。

“汪汪汪!”念完后,我还情不自禁地配上了两声狗叫。

这是我第一次显露自己的诗歌天赋,没想到就把坐在我周围的两个女同学朱海晨与蓝晓晴逗得哈哈大笑,合不拢嘴。

这时老师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见到我的语文书后,这位老师不但没有表扬我出众的才华,反而雷霆大怒,把书往我脸上一摔:

“李畅!滚出去!到门口站着去!”

下课后,我还被叫去了办公室。

我的语文老师是一个三十来岁留着短头发,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老师。她完全不好意思把我的杰作当众读一遍,也不知道该说我什么好,她见到我的班主任老师也下课了,便气冲冲地把我交给了他。

我的班主任姓韩,是个年轻帅气身材高挑的男老师,教我们班英语。他看了我的书后,强忍着笑训斥我,训斥完我,他觉得还不够,又拿教鞭打我的屁股,用一口湖北口音的普通话训斥道:

“叫你屁股被狗咬!叫你屁股被狗咬!”

这时我看到窗户外朱海晨与蓝晓晴以及其他同学,都在有说有笑地冲我做鬼脸。

等班主任气出完了,他便说:“明天把你爸爸妈妈叫来。”

于是我美丽的妈妈便因为我的题诗处女作来到了学校。

当时我的班主任正在办公室里一边和其他老师聊着天,一边给门口“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16]”行楷竖幅下的一盆红玫瑰花浇水。

等他见到我妈妈来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傻傻地怔在了那里,手里拎着的洒水壶却还在一直浇水,水蓬头的朝向也从花盆缓缓的移向地面,最后水都直接浇到了自己的皮鞋上。

“班主任,你的鞋湿了。班主任,你的鞋湿了!”要不是我反复的提醒,他怕是把我的鞋也要淋湿了。

韩老师原本准备了很多难听的话要跟我家长讲,可当他开始跟我妈妈说话时,却客气得跟相亲似的。

韩老师不仅一改他上次狂躁暴力的形象,还时不时温柔而又和蔼地轻抚着我的头跟我妈妈谈话“……小孩子嘛,都是可以理解的。”

班主任带着我们来到了语文老师的办公桌前,她当时的桌子上正放着一本翻开的《昨日之歌》[17],左边的一面印着《小船》:

心湖的

芦苇深处,

一个采菱的

小船停泊;

它的主人

一去无音信,

右边的一面印着一首《歌女》:

梦见一个歌女,

抱着琵琶歌唱;

她的哀怨之音,

睡眠在四条弦上。

乌黑的头发

烘托出忧郁的面貌。

可我的语文老师并没有因为刚刚读了两首优美的诗而心气平和,她说话语气很冲,没有给我妈妈半点好脸色看,还提到了林记饼铺的悬案,说些什么“这些都是很严重的问题,你们家长要严肃对待!”

事后,我妈妈为了给我语文老师赔礼道歉,便买了些点心和各种水果来老师办公室分发给大家。

大家见我妈妈这么通人情世故,也就不再追究我的过错了,而且都对我特别好。仗着老师的宠爱,我开始在班级里目中无人起来。

但是有一个叫孟佳明的胖胖的男生就特别不服我,老是想找机会对付我,我见他不服我,便也一直想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

有一天,我们两个终于在教室外墙走廊上悬挂的“儿童必须接受领导能力的教育,也必须接受学会服从的教育[18]”名言画下打了起来。

可惜我没打过他,他把我按在地上,为了羞辱我,他还朝我身上擤鼻涕,擤完后,一边得意得哈哈大笑,一边用手在我衣服上把黄黄的鼻涕涂抹均匀。

同学们都在看,大家见我这个全班公敌被人给收拾了,都感觉到大快人心,全班同学都跟着孟佳明一起欢呼雀跃。

受了这样的委屈,我哭着跑出了教室,我没有去告诉老师,而是到卫生区找了一把用废了的扫帚头,然后跑到厕所里,挖了一大坨屎回到了教室。

我见到孟佳明正在和别的同学吹嘘自己刚才的“丰功伟绩”,就更是来气,便一扫帚呼到了他的后背上。

他发现有人用东西打他后,便生气地转过身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我又一扫帚呼到了他的脸上,他才发现这些臭臭的东西全是屎。

没等他还手,我又赶紧一扫帚呼在了他的前身上。

这回全班同学都捂着鼻子,又开始笑话孟佳明了。他见自己全身都是屎,便气哭了,一边骂着我的妈妈,一边冲上来跟我拼命。

我们又扭打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谁把班主任叫来了,韩老师把我们两只小禽兽拉开,还把孟佳明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韩老师先把我身上的鼻涕和屎洗了个差不多,并准许我提前放学回家去换衣服。

然而最喜欢放学的我,此时却迈不动脚步。

班主任问我怎么还不赶紧走,我说我妈妈最讨厌脏东西,我不敢这样回家。

“班主任,您能送我回家吗?”我恳求班主任救救我。

韩老师听到我说这句话后,眼睛里便绽放出了奇异的光彩。

但孟佳明脸上和身上的屎很多,估计要洗很长时间,这些都是他推卸不掉的责任。最终,韩老师简单地帮孟佳明洗了下,然后训斥地说“欺负人家李畅,剩下的罚你自洗,洗不干净今天不许回家”,接着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容,便骑着自行车高兴地送我回家了。

妈妈见了我身上的衣服,恶心得简直想吐,那表情恨不得一巴掌就扇下来。但她见到我衣冠楚楚的班主任后,便又收住了强烈的怒火。

我见妈妈没有发火,便打心眼里感激韩老师。

我妈妈与老师说了些客套话,便脱下我的脏衣服。

韩老师看起来像是已经准备要走了,但他却又感觉自己亏欠我和我妈妈什么,便说:“小孩子打架把衣服弄成这样,我也有看管不利的责任。这样吧,佟女士,我也来帮您洗吧。”

起初,我妈妈不好意思麻烦韩老师,但我班主任却坚持,最终她也便同意了,和韩老师一起带着我去了洗澡间。

他们俩先给我洗了澡,韩老师温柔的大手洗的很认真,就像是在给自己的孩子洗澡一样。

洗完后,我便跑去客厅里看电视了,这么早就能放学回家看儿童台的《喜洋洋与灰太狼》,我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妈妈和韩老师则继续留在洗澡间里给我洗脏衣服,水流的哗哗声和他们的说话声顺着门廊和走道传到了客厅里。

突然,我感觉家里好像来了外国人,再仔细一听,原来是有一些“叽里呱啦”的外语对话从洗澡间里传了出来。

哦,我想起来了,我的班主任是教英语的,他在给我妈妈播放英语对话录音,就像给我们上课时一样。

可是再仔细一想,我们家洗澡间里没有录音机呀,班主任送我来时,我记得他那台每次上课时都要拎着的录音机还在他的办公桌上。

再仔细一听,那个对话中的女声好像就是我妈妈的声音。

哦,“爱丽丝”会说英语,她一定是在和我班主任练习英语对话。

我妈妈的英语果然不一般,她的发音简直就和收音机里的一模一样,但好像说的比收音机里的要快,要好听。而我班主任的男声发音就不太像,只是速度和录音里的一样。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很肯定,我班主任说的英语比录音中的要好。因为我上课时一听到那个讨厌的英语录音就想睡觉了,而韩老师则说的我妈妈“呵呵”直笑。

我不禁感慨,教育部的那帮人真是不会选人,要是让我班主任去录英语听力,我们这些学生在上课时还会睡着吗?

看来我的英语每次都考不及格全都得怪教育部!

我越听越感觉我的班主任的功力不一般了,因为我妈妈“咯咯咯”动人的笑声弥漫了整间屋子。“You're very very beautiful!(您实在是太美了)”班主任呼吸急促地说了一句我完全没听过的话,我想他一定是在教我妈妈学新课。

不一会儿,他们俩便不说笑了,好像是怕打扰我看动画片,关上了洗澡间的门接着洗衣服。洗澡间里传来了“啪啪啪”我妈妈拍打衣服的声音,不一会儿又传出“咚咚咚”的声音,这是妈妈在用洗衣机给它们甩水。

又过了一会儿,我妈妈和我班主任春风满面的从洗澡间里出来了。班主任问我:“畅畅,电视好看吗?”

我开心的回答:“好看!”

妈妈要我送送韩老师,我有些舍不得的问道:“班主任,你什么时候再带我提前放学?”

韩老师蹲下来,温柔的摸着我的头,笑眯眯地说:“畅畅,你喜欢提早放学吗?”

“喜欢!”我非常欢喜地回答道。

“那好,那班主任就天天带你提前放学,怎么样?”

“哈哈哈,那太好了!”我开心的搂住了韩老师的脖子,我闻到他身上原来的屎味没有了,而是多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就和我妈妈用的香水的气味一样。

妈妈让我和韩老师道别,我便说:“班主任再见!”

此时妈妈立刻纠正我:“Tommy,要叫Uncle Han。”

我奇怪的看着妈妈,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我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照做了:“古德拜,安口韩。”

“哎,汤米真乖!”“安口韩”抚了抚我的后脑勺。

接着韩老师也与我和我妈妈道别:“古德拜,爱丽丝!古德拜,汤米!”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除我以外的人这么叫她;也是第二次见到一个笑着叫她“爱丽丝”的人。

“Bye Edward![19]”妈妈也和“安口韩”道别。

妈妈让我拉钩保证不把“安口韩”到家里来的事告诉爸爸,我怕以后再也不能提前放学,所以就照着妈妈的话做了。

由于孟佳明这天回家特别晚,他的父母便问清了事情的全过程,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找到了学校,闹着非要让我的父母来交涉。

安口韩见此情况便挺身而出,全力维护我,说我只是正当防卫,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孟佳明的身上。

安口韩还鼓动全班同学都为我作证:

是孟佳明先动手打的李畅,也是孟佳明先把鼻涕抹到李畅身上的。他还把以前被孟佳明欺负过的小朋友都找来,让他们向孟佳明的父母告状。

在“安口韩”的努力下,孟佳明的父母终于发现自己的孩子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痞子流氓,再不好好教育,很快就要去少管所了。

下午还没放学,我的班主任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送我回家了。这一回我见他在自行车上系了一个帆布包,但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等到了我家,我班主任直接将帆布袋递给了我妈妈:

“Here you are,my dear Alice!”(这个送给你,亲爱的爱丽丝)

我妈妈高高兴兴的打开来一看,果然都是她一直想要的,她丝毫没有顾及刚刚从门外溜进了自己家客厅的我,一把拥抱住了韩老师,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说:“Thank you Edward!You find my dream!”

我妈妈如获至宝似的把他们都一一拿了出来,原来是两本全是外文的旧书:第一本的硬质封皮上印着“POETICAL WORKS OF WILLIANM COWPER[20]”,第二本的软质封皮上印着“THE LADY OF THE LAKE[21]”。

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拿去卖破烂换成钱买雪糕吃的绝佳什物,而我妈妈却情不自禁地翻开了最厚的一本朗诵起来:

I sing the sofa.

I who lately sang

Truth,hope,and charity[22]

...

听到这里,我班主任关上了我家的门,然后鼓起了掌。

我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忙把那本软皮的书递给了他:

“Pelese,Edward.”

我班主任也学着我妈妈的样子,翻开一页朗诵了起来:

“The huntsman blows...”

可他一张嘴,却读得平淡无味、不动声色,蹩脚透了[23]。他一见我妈妈笑了,便停了下来。

我妈妈耐心地对他说:“No No No,your tone is wrong.”

“安口韩”虚心请教,我妈妈认真地给他示范:

"The huntsman blows his horn

to try to contact someone[24]

..."

“Bravo[25]!”掌声,我班主任再一次鼓起了掌。

我妈妈示意他模仿一遍,安口韩又一次学着我妈妈的样子朗诵了起来:

“The huntsman...”

他一张嘴,我妈妈就噗嗤一声地笑了。

我也被他那滑稽蹩脚的怪腔调逗得发出了爽朗的“哈哈”声。

我跪趴在客厅的长沙发上正准备看我的班主任出洋相。“Tommy,watch TV!(看你的电视)”我妈妈却对我说了一句,然后又走上来跟我说,“Now is Cartoon time.(动画片开始了)”

接着我妈妈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Well,this is Pleasant Goat and Big Big Wolf.Watch TV,my honey!(宝贝,你的喜羊羊与灰太狼)”

我完全没有听懂她后面在说什么,但看到了《喜洋洋与灰太狼》我便高兴地喊着“TV!TV!”看了起来。

我妈妈便拿着那两本外文破书带着我的班主任进了卧室,然后关上了门……

从此之后,“安口韩”便成了我家的常客,他时不时的会向他原来师大的老师和同学再索要一些外文书送给我妈妈。而每当有了新书,我妈妈便会认真地教他一起朗读,但我班主任的朗诵水平却一直都没有提高。

当然,这其中最高兴的就是我了。因为每个下午我都能提前放学,回家开开心心地看动画片。

然而,学校里的那个孟佳明并没有就此死心,虽然此时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这一回他安排了他的两个好哥们来收拾我。

可他没想到,他的这两个哥们都是因为打不过他才跟着他的。我根本不怕他们,我没让一旁的同学帮忙,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个人拳打脚踢将他俩乱揍了一顿。这俩兔崽子只得哭着去班主任那里告我的状。

当时“安口韩”正在帮教我们数学的刘老师使用他平时给我们上课用的录音机,就在刘老师刚刚调出来孟广禄老师演唱的京剧选段《铡美案》[26],正准备听的时候,他们两个小东西就哭着跑了进来。

由于打扰了刘老师的雅兴,“安口韩”生气的问他俩怎么连声报告也不喊就闯了进来,他俩却直接向班主任报告说我打了他们。

“安口韩”一见他们原来是来告我的状的,便立刻用教鞭又把他们俩的屁股狠狠教训了一顿:“你们两个傻瓜,跟着那个孟佳明合伙欺负人家汤……人家李畅一个人,还好意思跑来告状!真不要脸!真不要脸!”

我和其他同学便在办公室窗口外有说有笑的扮着鬼脸看热闹。

这样一来,孟佳明也就彻底地输给了我,见了我只能认怂地低着头,甚至绕着我走。

有了“安口韩”的照顾,我在学校里几乎是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很快就成了一霸,有很多学生都学着香港TVB[27]电视剧里的语气称呼我为“畅哥”。

我当了“畅哥”以后,便需要零花钱买棒棒糖、巧克力、雪糕什么的给我的“小弟”们。但我又不敢向我的爸爸妈妈要钱,便试着跟“安口韩”要。

没想到我一叫他“安口韩”,他一下子就答应了,而且一给就是五块十块,足够我们几个小毛孩花上个三五天甚至一星期的。而我有钱的爸爸却从来都没有这么大方过。

由于我特别贪玩,一上学我便开始逃课,但我各门功课的小测验成绩竟又特别好,尤其是我最讨厌的英语,我竟然还是我们班上进步最快的学生。因为我的各科试卷上都有人偷偷帮我做了手脚。

就是这样一位帮我护我的“安口韩”,在我上五年级的一天早上,他被人发现惨死在自己家附近的胡同口,身上被捅了数十刀,血流了满满一片。

“安口韩”安静的趴在殷红的血泊里,初秋清澈的阳光轻抚着他雪白而又帅气的脸,他身下已经凝固的一大片血水就像山林间一潭宁静的小溪,倒映着初升的旭日和轻柔的白云。

一只迷途的流浪狗清理了他血肉横飞的残片,轻轻的吻平了他凌乱的头发。

因为和“安口韩”结婚才刚一年已有身孕的老乡妻子向警局报了案,整个德城再一次全城轰动。

人们又一次议论纷纷,我的爸爸再次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焦点。

尽管我一直觉得我爸爸依旧是冤枉的,我和妈妈都隐瞒的很好,他应该不知道“安口韩”的存在,但我可怜的爸爸还是三番五次地被抓去警察局审问。

最终警察还是没有在他身上找到答案。

然而另一个人却走进了警察的视线,成了重点怀疑的对象——

这个人就是我爷爷。

因为在安口林的案子中,警察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蛛丝马迹——

在“安口林”被人大卸八块的前一个月,我爷爷就曾回来过,他虽然只在我家待了四天,但仍然可能成为林师傅凶案的嫌疑人。

但是我觉得,那一次我爷爷应该不是凶手:

在他回来的那四天里,我爷爷主要是陪我和我妈妈散心游玩,晚上陪我爸爸喝酒。而这四天里,“安口林”就像有人给他打了招呼似的,完全没有出现。他也应该不知道“安口林”的存在。

四天过后,他就去了东北。我的爷爷自从我爸爸入赘我妈妈家以后,就去东北很远的城市找我奶奶去了。由于我爷爷强奸过我奶奶,所以我奶奶一直就很讨厌他,根本就不搭理他,他便在我奶奶家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和她成了邻居,希望自己能以这种方式陪着他爱的人。所以安口林遇害的时候,我爷爷一直都是住在外地的。

这回安口韩的案子发生了,警方不得不严加调查我爷爷,他们把我爷爷从东北抓过来,连夜审问。

我的爷爷在我班主任和我妈妈厮混的这段时间一共只回来过两回——

一回是我妈妈认识“安口韩”之后半年。

一回是“安口韩”出事的两个半月前。

两回都是只待了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了。因为自从我爸爸结婚后,他便没有了牵挂,他的后半辈子的精力全都放在了我奶奶身上。

由于他们没有在我爷爷身上找到半点作案的时间和线索,最后也只得将我爷爷释放。但是我爷爷却惹了一肚子气,硬是站在警局门口冲着里面骂了半天,任谁劝都劝不住。

事后警察不但没有和我爷爷计较,还很敬业地把我们全家人以及所有能和此案扯上关系的人都挨个审了个遍,其中甚至都审到了我的堂姑家表舅家。哈哈这些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他们看笑话都还来不及呢,会为了我爸爸的绿帽子去犯案?这帮警察啊,真让人好笑。

但是还是一直没有人找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和线索,此案便成了德城的又一宗特大悬案,警察叔叔们至今都还没有破案。

我估计是警察叔叔告的密,我爸爸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但他却不质问我怎么不把林师傅和韩老师来家里的事情告诉他。

他也没有质问我妈妈,我以为他会和妈妈吵一架,更甚至打一架,但是这些都没有,就好像他真的从来都不曾知道过一样。

我甚至估计,其实早在林师傅被大卸八块后,我爸爸被警察抓去审问时就已经都知道我和我妈妈对他的背叛了。可能是由于我还太小了吧,之前一直没有看出来我爸爸是怎么对待林师傅事件的。

在我看来,我爸爸现在唯一的变化便是,每次考试后的检测试卷要找他签字时,我总少不了要被他毒打一顿。因为没有了“安口韩”的照顾,我的各科成绩都被打回了原形,经常考不及格,英语成绩还考出了个位数。

两宗命案,德城的警察迟迟都没有破案,最着急的竟是我妈妈,她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决定自己破案,于是她带着我去了城郊的外婆家。

一见到外婆,我妈妈开口就怒问:

“菲利普和爱德华,是不是你杀的!”

“呸!”我外婆像闻到屎尿一样恶心地吐了口唾沫:“还菲什么普!还……爱什么华!骚的你!”

我外婆憋了这么久的火都在这一刻倾泻了出来:

“畅畅爸是多好的女婿,你还不满足,你还想怎么样!”

“你知道的,我和他根本就没有感情,纯粹都是你一厢情愿!”

听到这,我外婆已经怒不可遏,她狠狠地扇了我妈妈一巴掌:“那你和那两个野货就有感情了!”

我妈妈哭了,但她丝毫没有畏惧,还把脸伸出去“来呀……你继续打……你继续打……”

我外婆听到这里反而不打了,收起手愣了起来。

我妈妈接着说:“你说我骚,那你呢?你那个老同学呢?”

我外婆无言以对。

我妈妈继续说:“你那个老同学好啊,你把我爸气死后,白陪着人家睡了这么多回,人家最后不也是没要你!”

我感觉我的妈妈特别厉害,她始终都没有还手打我外婆,外婆竟泪流满面地哭了起来。

我妈妈好像瞬间就破了案,她指着厨房门口厨具悬挂处的一把菜刀说道:“你就是用这把刀砍的菲利普吧?”

我发现,我外婆瞬间变了脸色,好像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外婆见我盯着她,脸色越发变得更难看了。

我妈妈接着说:“这把刀你还留着,当年Lily和Lucy就是你用这把刀杀的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这旁边还有个水果刀,你一定就是用它捅的爱德华。警察来了就没调查你吗?你这凶器都正好吻合,就没拿去化验吗?”

“这警察就是耳朵根子软,看你一个老太太连哭带缠的,他们一定不相信你能杀的了那两个大小伙子。但是我知道——”

“就是你干的!”

“杀人凶手!”

“我这就去报案,让警察再把你审一遍!”

说完,我妈妈便生气的看着在屋里哼着歌闲逛的我说道:

“畅畅,我们走!”

每次来外婆家,外婆都会给我做好吃的,这回没吃到,我才不会听我妈妈的话就这么乖乖地回家:“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吃姥姥做的藕粉糖[28]!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吃藕粉糖!”

“走!回家妈妈给你做!”我挣扎着,但依旧被妈妈狠狠地拽到了院子里。

“你做的太难吃了!我就要吃姥姥做的!”

我终于挣扎开了,一把推开妈妈,跑向外婆的怀抱。

谁想,外婆见到我跑来,竟赶紧关上了门,好像害怕被我犀利而又敏锐的小眼神再发现什么重大的秘密。

我停下了脚步,望着紧闭的门,怔在了半路。

回到家里后,我更加越发的怀疑外婆。

我甚至已经和我妈妈一样,开始笃信我外婆就是杀死我敬爱的“安口韩”的凶手,从此我便视她如仇敌。

没过几天,我妈妈便接到了警局的电话。

“她都洗干净了,你们当然检测不出来!……她要是用洗涤剂天天洗,天天洗呢?你们还能检测出来吗?……你们应该把样本和凶器都寄去北京,让刑侦组的专家来检测……我当然这么要求……当然,只有她有作案动机!……你们一开始就弄错了,就应该狠狠地查她!……我给你们讲,你们要是再找不出凶手,我就到中央的公安部去检举你们的无能!”

对于这两宗案子,我妈妈比两位“安口”的家属还要着急。

没有了“安口韩”做我的靠山,我在学校里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没有了源源不断的零花钱,我的那些小弟们和好哥儿们们也都离我远去了。

孟佳明翻身的日子到了,他带着那两个打不过我的兔崽子,狠狠的把我教训了一顿。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我只得低头认怂,见到孟佳明我便只能绕着他走了。

我怀念“安口韩”温暖的大手,我怀念“安口韩”给我的零花钱。束手束脚的校园生活让我苦不堪言,我已经实在无法忍受现在的处境。

我决定了,我要再创造一个新的“安口韩”。

于是,我把我们班现在的英语老师介绍给了我妈妈。

可是出乎我预料的是,这位班主任老师和我妈妈见过面之后,却并不愿意带我提前放学,我妈妈说着英语想与之对话,可班主任却从来都不用英语回答,更不愿给我零花钱。

我让我妈妈去找我的班主任来我家里玩,我妈妈却根本不理会我,我甜甜的喊她“爱丽丝”,喊她“妈咪”,依旧无济于事。我不明白原因——

难道就因为我现在的这个班主任是个女的?

郁闷和痛哭都无济于事,“安口韩”带给我的快乐的日子只能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