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论文
在N市，傲东有一处新开发的别墅区，这里的别墅形式各异，风情万千，作为一道完美的风景线坐落在海滩边上。
这一带的工业排放已经禁止，海水也在处理，别墅对面的岛屿将作为新旅游开发的重点，成为N市第一处旅游开发区。
车停在海滩不远处，厉秣将施文从车内拖出。这里有一条沿海小路，路是由这个沙滩的沙子浇固的。
海边的风比城市里还要冷上许多，吹在脸上冰冰凉凉，施文不禁打了个寒颤。厉秣随即又外套将她裹住，不容拒绝的拥着她向前走去。
小路两边的绿坪里都按着地灯，像伏在草丛间的萤火虫，星星点点，弯弯曲曲一路向海边延展而去。
远处的棕榈树上挂满着彩灯，流光异彩，煞是好看。
唯有天上的小雨还是绵绵不断，丝丝点点，虽不大，却润物细无声，湿了衣裙，扰了氛围，或又成为氛围。
一步一履，施文逐渐清醒很多，软绵绵的身体暂时还无法脱离身旁强硬的禁锢。
她忍住不去看他。
黑夜下的海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借咸湿的气味、掀起的海浪声以及别墅区映照出的明亮灯光，去幻想和勾勒远方的风景。
忽而，她停下了脚步，抬眸望向左侧，入目便是厉秣硬朗的下颚线，更远处则是光影环绕的别墅区。
以山丘的高低形式，利用空间交错感，打造出可以当作景色观看的特色别墅，像色彩多变层次丰富的油画，风格各异却又完美融合。
别墅最顶上是一座教堂，四面通透的高墙照射出明白的光芒，有着足以震撼人心的耀眼。
配合脚下静谧的小路，悠远悠长，远处的海浪若隐若现......施文有些不敢相信......
施家也有投资一些大型旅游区项目，不过那并不会成为公司的侧重点。大学时，她就非常想参与旅游规划项目，可惜一直没能实现。
之后进入范家，虽然一直都有参与酒店项目，却也没有这样大型的旅游区开发，所以对于这一点，她一直以来都很遗憾。
“这个地方......”，她微颤着唇，不知从何说起。
“对面还有个岛，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等全部开发完成，项目也就差不多了......”
厉秣松开她，静静地望向右侧夜幕下的大海，好似真的能在那边看见一座不大不小的海上岛屿。
这样一个大型的旅游开发项目从项目企划、筹备资金，到如今这番模样，至少要七八年的时间。
那一年夏天，天热得很快，才五月份已经可以听到窗外呱噪的蝉鸣。栀子花盛开，香味弥漫在校园，芬芳浓郁。
施文一边顶着父母召她回M国研修的压力，一边和厉秣筛选着可以实习的公司。因为没有方向，加上压力大，她的毕业设计拖了很长一段时间。
说来也有趣，因为施家的根基基本都在M国，所以当时的厉秣并不知道施文的身份，就像施文也不知道，厉秣其实是傲东的三少爷。
她只是觉得自己看中的这个男生，将来一定会是很了不起的商圈大将，施文只是单纯想陪着他，看着他慢慢走到巅峰。
那时候的厉秣话也不多，永远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不过对于已经认识他一年时间的施文来说，他的“生人勿近”不过只是表面上的冷若冰霜。
学校图书馆里，施文盯着正在用笔记本打字的厉秣，心思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厉秣抬头看她，见她走神，便拿起一支笔小声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你的论文写完了？”
不似厉秣早早论文便提交通过了，她的论文连个开始都没有，头一次这样颓废，单手撑起下巴，她眼皮都懒得抬：“你快别说了~”
合上笔记本，厉秣静静望着她沉思，良久方问道：“如果你是一家公司的老板，不论这个公司的规模和资金，你最想做什么？”
科技、影视、珠宝、时尚......这些都是施家的投资产业，从小耳濡目染的她，如果写这些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可这次回国读大学，她却并不想以欧美的市场为例，然而却又想不到哪些很好的个案，所以才苦恼如此之久。
不过她还从未想过，不以已有的商业案子为例，自己做一份企划案。
厉秣的一句话令她茅塞顿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水墨像是终于找到了总闸开关，思路忽然就从脑中喷涌而出。
见她找到了方向，厉秣笑了笑。
阳光从这一刻透过玻璃窗，黄色木纹的桌子，洁白宽大的短袖，淡蓝色的牛仔短裙，以及二人青葱稚嫩的脸颊上，都落上了光芒。
奔跑着找到学校室外体育场的跳远沙坑，喘着还来不及调整的呼吸，施文的脸颊泛出运动后微微的红晕。
明亮的眼眸中像是藏匿着星光，自信的笑容耀眼夺目，她蹲下指着沙坑的一条侧边。
说：“你看，这边是海滩，如果是旅游开发，海滩项目自然不必多说；海滩上方是高地，开发成和海滩一体的景观式别墅酒店一定很靓丽；最高的顶点，可以做一座教堂，那么这个海洋开发区的特色就出来了......对面是小岛，岛上可以安排节目、婚纱拍摄或是刺激性项目......”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站在身后仔仔细细听着。一个笑容灿烂若朝霞，一个弧度自嘴角蔓延，眸中是解不开的温柔......
回忆的画面定格在了那一刻......记不得是哪一天发生的事，每每想起，施文只知道那天的阳光格外的温暖。
之后施文的毕业论文在写好的第一时间就给到了厉秣的手里。
这篇论文是大学即将毕业的他们一起思考、一起研究的第一份企划案，从总体结构到细节处理，无一不是处处考量。
尤其关于国内海滩的开发问题，一些海洋受到工业开发的污染，更多的是作为海上运输的交通要塞，所以并不能成为合适的选址。于是从选址到海洋净化等方面，他们都做了充足的研究。
里面策划方案的思路就算是拿到今天也是不落后的，当然也如期成为了当年的论文范文。
不过而后没多久，这篇论文便从学校的优秀论文资料库中删除了。当然，这件事施文其实并不知道。
只是有一天，当论文里的一切，突然真实出现在她的面前，除了不敢相信以外，施文的大脑和内心几乎都是一片空白。
肩膀上的暖意消失，她感受到一丝源自海边的寒意，目光颤动，施文看向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
一件单薄的蓝色衬衫早已被细雨打湿，寒风吹动下，袖口和背部都因入风而鼓胀起来。一种强烈的孤寂感从他身上显现，此刻的厉秣和白日里那个杀伐果断的男人截然不同......
忽而，一个疯狂的想法在脑中滋生开来，她像挨了一记闷棍般站不住脚跟，猛然向后退了一步。
厉秣察觉到，转过身来扶住她：“怎么了？”
似是躲避一般，快速推开他，施文果决回答：“我已经很清醒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便独自往车的方向走去......
海滩边的别墅酒店已经可以住人了，通过大门的信息核对，一道铜色铁栏式大门缓缓打开。
门卫处出来一位工作人员，开启门口一辆白色游览车向里驶入，司机紧随其后，跟着把车开了进去。
施文似乎很着急，全程闭着眼，一言不发，脚尖却轻轻触地，一下又一下，暴露出她现在的急切。
车在其中一栋别墅前停下，下车后施文扫了一眼四周，这时白色游览车的工作人员已经将别墅大门打开了。
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钥匙，厉秣将施文带了进去。紧接着工作人员便开着他的小车离开了，厉秣的司机也跟着一起走了......
施文望着眼前的男人愣了愣，随即便释然了。他们这次出差，注意他们动向的记者一定很多，这时候确实不适合分开住。
不过她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只要身处在这个度假区，她整个人的身心都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尤其当厉秣还站在她的面前。
施文自行走向二楼。
随便找间房间住吧，她这样想着......纤细的胳膊突然被人拉住，她转身望去，对方同样望过来，凌锐的的目光似乎能直射她的心底，将她看透。
一时间慌神，施文竟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眼神......
见她想躲，厉秣抓的更紧了。
“你不觉得我们需要聊聊吗？”
好似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程度，原以为逃不开时，施文的手机铃声响起，冻结的氛围被打破，施文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她掏出手机一看，是陆策衍打来的。对方松开禁锢，得空施文连忙划开界面。
随着电话那边的声音不断，施文缓慢挪动着渐行渐远的脚步。
“嗯”，“好”，“我知道了”......
虽然装作专心的样子，对面的一字一句却都像撞上一堵石墙，大约过了三十秒左右，她才将陆策衍的话慢慢装入脑子。
关于这件“甲醛超标”事情，最好的处理方法似乎已经出来了，不知不觉间，一通电话结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挂断电话，施文忽而想起还在楼梯口等着她的厉秣，转身看去，木制断层的旋转楼梯前，那道挺拔的身影早已不在。
一瞬间，她松下一口气，可随之而来却是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心中复杂难平，阴郁郁结。
这一刻，好像一下子将她拉扯回了去M国之前，而她努力遗忘的一切，似乎都那么毫不费力的可以恢复？
离开那天的早上，她真的很想问问他，最终却没能问出口。而今天的海滩别墅，带给她的不是惊喜，更多的是惊讶，还有惶恐。
似乎是老天在跟她开玩笑，直觉告诉她不能和厉秣单独在一起，至少今天晚上不可以。
这一次她不敢，也再没有那个勇气去开口问些，又或者只是听他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