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番外一
郭敬勤抱着自家的胖儿子进了屋,胖儿子在见到娘亲之后果断地抛弃了陪着他玩儿了一整天的亲爹,哇哇叫着往娘亲的怀里扑。
珍姐儿急忙把他接过来,手里的梳子都没来得及放下。
郭敬勤笑骂了一句:“这个小没良心的!”
见妻子抱着胖儿子实在不方便,把她手里的梳子接过来,帮着她梳头发。
胖小子还一个劲儿地捣乱,去抓娘亲的头发。
珍姐儿一边握住他的小手不让他乱动,一边急急地道:“你先把我的耳坠子摘了,要不又要让他给扯了。”
郭敬勤就赶紧先帮着妻子摘了耳坠子,见胖小子手舞足蹈地不老实,建议道:“给奶娘吧?”
胖小子听懂了,冲着他大声叫着抗议。
郭敬勤冲儿子一瞪眼:“好好坐着,你娘都累了一天了。”
胖小子稍微老实了一点儿,还亲了娘亲一下,表示了一下安慰。
珍姐儿微笑着回亲了一下,摸着他的脑袋问:“福哥儿今天听没听爹爹的话?”
福哥儿如今只有八个月大,就连话也不会说,自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只呜呜哇哇地跟她对话。
郭敬勤一边给妻子梳头一边告状:“这小子淘着呢,一刻也闲不住,难为你平日在家带他辛苦了。”
珍姐儿笑道:“一大群人跟着呢,再说他也不是老要人抱的,爹爹给他做的小车他甚是喜欢,倒是在小车里待的长一些。”
郭敬勤哭笑不得:“这小子看人下菜碟,今儿打死也不坐小车,还不让别人带,害得我溜溜儿抱了他一天!”
珍姐儿点点福哥儿的鼻子尖儿:“你个小坏蛋,怎么比你舅舅还坏?!”
郭敬勤:“可千万别跟他舅舅似的,小五有岳父护着,再坏也能护住,我可没岳父大人的本事,着实护不住。”
珍姐儿被他逗得肩膀直抖:“没关系,爹爹能护得住小五,自然也能护得住这坏小子。”
郭敬勤点头:“没错,没错,等再大一点儿,咱就把这臭小子扔给岳父去,正好再生一个乖闺女!”
珍姐儿嗔道:“守着孩子呢,别瞎说。”
郭敬勤把手里的头发用丝带绑好——他就只会这个——坐下来把儿子抱回自己怀里,好让在外奔波了一天的妻子稍微歇一歇:“今儿怎么样?乏了吧?”
珍姐儿握着挣扎的福哥儿小手,让他恢复了平静:“倒是不乏,就是心累。”
郭敬勤:“嗯?怎么了?有人给你脸子看了?”
珍姐儿道:“在五师兄的宅子里,谁敢给我脸子看啊?”
今儿是五皇子就藩前的辞别宴,珍姐儿是一定要去的,五皇子还指望她跟先生联系联系,看先生有没有时间送他一趟呢。
郭敬勤猜测:“没联系上岳父?”
珍姐儿摇头:“不是,你也别瞎猜了,是五皇子妃的娘家大嫂,问起了小五的婚事。”
小五今年已经有十六岁了,正是议亲的年龄,这一两年被明里暗里的各种打听,两口子都已经习惯了。
郭敬勤放心了:“又是小五的事儿啊?五皇子妃的娘家,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珍姐儿叹了口气:“再门当户对也没用,那姑娘是个缠足的。”
郭敬勤一拍脑门:“竟是忘了这个!”
岳父大人最见不得女子裹脚。原先他还以为是岳父大人心疼孩子,这才不给珍姐儿裹脚的。如今给小五找媳妇儿也是这么说,怕是另有缘由了。
他好奇地问:“难不成岳父想把小五送到南洲去?”
南洲那边因为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天足的女子更受欢迎些。
珍姐儿道:“不去南洲,要去北美洲。”
北美洲?在哪儿来着?
珍姐儿指着窗边的地球仪道:“在咱们大月的东边,如今还是一片蛮荒之地,跟原本的南洲差不多,就是比南洲大很多,比咱们大月都大。”
郭敬勤一愣:“李大人回来了?”
珍姐儿:“怎么想到李伯伯身上去了?”
郭敬勤:“总不能他一个人去吧?那么多人,不得用船队运吗?如今咱们大月的海外船队,可不就是李大人带着的?南洲那边的船又腾不出来,雷将军上回派人回来,还说要把高仓的新船带走呢。”
珍姐儿:“李伯伯倒是已经开始回程了,不过他好像还要绕到南洲去看一看,要想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郭敬勤想了想:“李大人是光熹二十年的时候出的海,这都四五年了,还不回来?”
珍姐儿笑道:“李伯伯是个闲不住的,爹爹跟他说地球是个圆的,他从非洲最南边绕过去,去了欧罗巴之后又去了南美洲,还要绕到南洲去,四五年的时间哪里够用的?”
郭敬勤道:“南洲是咱们大月的地盘,好歹岳父大人和小五不用跟着了。”
大月如今的通译生有限,除了玉锦兮,没有人懂欧罗巴那边的话,非洲和南美洲更是如此,玉锦兮便带着小五卡着点儿过去当翻译。
珍姐儿气呼呼地道:“别提了,爹爹要回来了不假,小五这个熊孩子,跟着李伯伯呢!”
郭敬勤不敢相信:“他这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干嘛自讨苦吃啊?岳父大人多快啊。
珍姐儿冲着福哥儿做了个鬼脸,把他逗笑了:“不管他了,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儿,要想回来也容易,随便他吧。”
郭敬勤:“那倒是。岳父这回回来,总不会马上就走吧?”
珍姐儿欢喜地道:“嗯,爹爹说明儿就能到京,暂时没有别的事儿,就在家多住几天。”
郭敬勤也高兴了:“那好,小五的亲事让岳父头疼去,免得你每回都要想各种借口推搪。再推下去,小五这媳妇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
珍姐儿点头:“没错!”
和福哥儿顶牛儿:“福哥儿,外祖父要回来了,你高兴不高兴啊?”
福哥儿咯咯地笑了起来,使出浑身的力气跟娘亲顶牛儿。
到了第二天,一家三口一大早就去了国师府,玉锦兮好久都没回来了,得好好收拾收拾。
北固一蹦三尺高地跑了,门房里都攒了好几筐帖子了,玉珍楼和玉萃斋那边也得去送个信儿!
珍姐儿则安排着洒扫衣食之事,尤其是厨房,几样大菜赶紧做起来。
玉锦兮回来的时候,饭也熟了,干净的衣服也预备好了,连洗澡水都已经就绪,只等她了。
“还是有闺女好啊!”玉锦兮感叹着,先去沐浴更衣,然后才抱着外孙子坐下吃饭。
福哥儿正是对一切食物感到好奇的时候,一双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跟着玉锦兮的筷子尖儿转,见那香喷喷的东西经过自己的时候,还张大了一张小嘴儿。
他外祖父毫不客气地把红烧肉放到了自己的嘴里,福哥儿也不恼,只管扒着外祖父的腮帮子往里瞧。
玉锦兮笑得不行,转过头去把食物咽下,从空间里拿了一个草莓给他。
福哥儿满意地抱着草莓啃,珍姐儿急忙把他接过来放在了榻上,小手上都是草莓汁儿了。
珍姐儿拿了手帕出来给儿子擦手,还得看着那边的翁婿二人的饮食。
玉锦兮最不习惯吃饭的时候被人伺候,屋子里就是他们这几个主子,下人们都在外头候着呢。
珍姐儿不放心地问:“爹爹,这些够不够啊?要不要再添个锅子?”
玉锦兮道:“尽够了,这回没运大东西回来,不饿。”
见珍姐儿照顾孩子自己却顾不上吃饭,提议道:“要不要让这小东西睡一觉?”
珍姐儿拒绝:“不成,他还没吃饭呢。”
玉锦兮就在桌子上找适合福哥儿吃的东西,却一样也找不到。
珍姐儿笑:“厨房里给他蒸着鸡蛋羹呢,一会儿就得了,爹爹您用饭吧,不必管他。”
玉锦兮想了想:“给他吃草莓?”
珍姐儿还是不同意:“吃这一个就够了,他胃口小,吃多了该不好好吃饭了。”
郭敬勤劝道:“岳父用饭吧,我看着福哥儿。”
玉锦兮很想答应,不过还是硬忍住了,不好这么欺负女婿。
“没事儿,你只管吃,吃饱了再换珍姐儿过来吃饭。”
郭敬勤去拿酒壶的手就只好收回来,默默地拿起了筷子。
珍姐儿一边哄孩子一边跟玉锦兮说话:“爹爹,门房那儿又堆了好些帖子了,一会儿让四哥帮您分分吧?要不您一个人还不知道要看到什么时候去。”
玉锦兮筷子不停:“成,我最近没有别的事儿做,慢些也无妨。”
送到门房的帖子大都是礼节往来的,不会有什么紧急之事。珍姐儿就算是再瞒着也瞒不过消息灵通人士,最起码内阁的几位阁老就都知道,真要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找国师帮忙,郭家还有一个玉夫人可以当传话的。
珍姐儿又说起了小五的亲事,顺便说了五皇子的请托。
对于后者,玉锦兮十分痛快地就答应了,顺便问了问五皇子的封号和封地。
珍姐儿回答:“在长安,被封了秦王。”
“是个好地方。”玉锦兮道,夹了筷子炒鸡蛋吃下,“成了,我也吃饱了。让人把鸡蛋羹端来吧。我喂这小子,你赶紧来吃饭。”
郭敬勤尴尬地放下筷子,岳父大人这是心疼闺女还是嫌他没眼力劲儿?
玉锦兮却冲他道:“你接着吃你的,吃饱了好干活儿。”
得,接着吃吧。
玉锦兮把福哥儿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一边逗他一边道:“至于你弟弟的事儿,你只管实话实说。就说他的媳妇儿,一定要个天足的。若是一家子的女孩子都是天足,那就更好了。”
珍姐儿担忧地道:“这么一来,怕是没有合适的人家了呢。”
玉锦兮满不在乎地道:“他才十六,着什么急?就这么说,没有合适的也无所谓,南洲那边有的是天足的女孩子。”
珍姐儿立刻就道:“那岁数就差得太多啦!”
玉锦兮笑:“放心,那小子才不在乎这个呢。再说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跟着你李伯伯学习统领船队,也没有成亲的心思。找个年龄小的正合适,还省得耽误人家闺女。”
珍姐儿:“那直接跟人家说他现在没那心思不就成了?”
玉锦兮:“不,就实话实说。晋地和蜀地禁止女子缠足的政令推行起来颇费力,这几年也不过就是三四成的适龄女孩子躲过了这一劫,只有咱们铜庆好些。京城这边一直苦于没有个突破点,就用小五的亲事来充数好了。你跟那些人说,给女儿裹足有违天和,会折损一家子的福分,咱们家,不跟这样的人家当亲戚。”
郭敬勤忍不住插嘴:“岳父大人,让珍妹妹说这话,怕是不太合适。”太得罪人了啊!
玉锦兮醒悟:“没错,你说得对,这种话不能让珍姐儿去说,那就随便找个人放出口风去就得了。”
自己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来:“让北固去说,他认识的人多,身份也合适。”
京城就慢慢地流传开来一个说法,说是国师府传出来的消息,被国师当成儿子养大的那个外甥,嗯,就是跟几位皇子当师兄弟的那个,不跟裹足的女子通婚。
至于原因嘛,倒也有。说是给闺女裹足的人家有违天和,折损福分。
此言一出,京城几乎户户仓皇,就算是自家没有闺女,可挡不住儿子他娘就是个缠足的啊!
这可怎么办啊?福分到底被折损了多少啊?能补回来不?
别说百姓们仓皇,就连那些大户人家的内宅里,这些天也免不了多了些惴惴不安。大户人家路子广,就有人拐弯抹角地找到了国师府。
郭明生被自家夫人催着亲自跑了一趟,他家闺女虽然没缠足,架不住郑相府里有的是缠足的孙女。
他其实十分怀疑,这是牧哲兄为了推行女子不缠足的主张而故意为之的,福分那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他说折损就折损啊?肯定是吓唬人的。
玉锦兮却振振有词地道:“谁说我吓唬人?这可是真的。”
伸出手指头来给他算:“第一,你也是亲自在南洲待过的人,想想天足的妇人和裹足的,两个人干活儿的效率差多少?五成都是少说的吧?”
郭明生想了想,可不就是。
玉锦兮伸出第二根手指头来:“第二,女子被缠足之后,身体受损,无法通过运动保持健康体魄,便极容易生病,寿命受损不说,就连难产的几率也大了许多,你说这是不是要紧的事情?”
郭明生吓了一跳,急忙挡住了玉锦兮的手:“别数了,别数了,就这一项就够了。”
他夫人给他生了一女两子,每一回生产都要了她半条命去。若不是有牧哲兄给的护身手串在,还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命在。
玉锦兮叹口气:“懂了吧?真不是我危言耸听,这不是折损福分是什么?”
郭明生后怕地道:“幸好我听你的,没给琳姐儿缠足,当时她娘还不乐意,还是把你拿出来当挡箭牌才同意的。”
玉锦兮又叹了口气:“我跟陛下也说过这事儿,他却没放在心上,只说这是内宅之事,不好拿到朝堂上说,便这么不了了之。倒是蜀地和晋地还好些,却也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郭明生立刻有了主意:“陛下前两天还说呢,几个小皇子也大了,到了出宫的时候,还打算扔到你这儿来学两年本事的。你要不趁机应了吧?我看前头几个大的,对你的话还是听的。”
玉锦兮想了想:“成,如今大月也没有多少事儿让我忙了,也就是夏天的时候需要给江河湖泊清个淤,耽误不了多少功夫。我过几天去送一趟秦王,回来就在京城当先生好了。”
郭明生大喜:“太好了,我那儿有好几个推不过的人情,一直等着你重开山门呢。说好了啊,至少给我留仨名额。”
玉锦兮笑骂:“呸,偏你是个交游广阔的。跟他们说,要是笨的坏的,我可是不收的。”
郭明生赔笑:“那是自然,那样的孩子,我也不能带到你跟前儿不是?呃,你要不要趁机把这一条也加进去?就说要招收的弟子,家里不能有裹足的姐妹?”
玉锦兮眼睛一亮:“好主意,就这么办!咦?不对,你那几个人情呢?”
郭明生得意地道:“我那几个人情,不是武将家的就是亲戚家的,不是家里没闺女就是闺女还小。”
玉锦兮哭笑不得:“就你心眼儿多。不过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也不好就这般直接说出去的,若是万一那一家是个心狠糊涂的,把这怨气撒到闺女头上怎么办?岂不是害了人家!”
郭明生挠挠头:“是啊,我糊涂了。”
玉锦兮沉吟道:“不过倒也不好白白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这样,你先放出我要重开山门的口风去,等有人请托的时候再说。就算是他们家里有裹足的姐妹,他闺女总不会再裹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