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妲己设计害比干，七窍玲珑心做药

1.狐袄献上

不过瞬息光阴、一如弹指，不觉时近仲冬。

纣王和妲己在鹿台上喝酒赏雪，只见天空灰云密布，寒风中带着雪花，在空中乱舞。

纣王和妲己看得高兴。当驾官启奏：“比干候旨。”

纣王皱眉：“宣比干上台。”

比干上台，礼毕。

纣王：“今天下这么大雪，皇叔不在家里喝酒御寒，怎么冒雪来这儿了？”

比干启奏：“陛下，鹿台太高了，今天又下雪了，臣担忧龙体生寒，特献一件袍袄给陛下驱寒，也是臣的一点儿心意。”

纣王：“皇叔年纪大了，应该留着自己用。今天献给我，足见你对我的忠心与爱护。”

命取来。比干拿上来，把朱盘高高地捧着，上面放着一件袍袄，面是大红、里是毛色。比干亲手抖开，给纣王穿。

纣王笑着说：“我虽然富有天下，但确实少这么一件袄子穿。”

传旨赐酒，把盏鹿台。

妲己在帘子内看到，这件袍袄用的都是她子孙的皮毛，顿时刀剜肺腑、火烧肝肠，泪如雨下，暗暗咬牙切齿：比干老贼，我不把你的心剜出来，不算中宫之后！

比干和纣王喝了会儿酒，谢恩下台。纣王穿着袍子进去，跟妲己说：“鹿台寒冷，比干献袍，我很欣慰。”

妲己：“妾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陛下是龙体，披着狐狸的皮毛，不是十分妥当，有点儿亵渎尊严。”

纣王当即脱下：“爱妻说得对！”

妲己心中痛苦，一心想着要害比干，但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

2.胡喜媚

一天，妲己在鹿台陪着纣王饮酒，突然想出一个计谋。她把自己如牡丹初绽、芍药迎风、梨花带雨、海棠醉日的花容变幻一番，顿时如同花朵凋萎了一般，只剩下一两分娇媚。

纣王发现了，喝酒时不断看向妲己。妲己故意问：“陛下怎么老是看妾身的残容？”

纣王沉默不答。妲己说：“我长得不好看，不过幸蒙皇上宠爱。我有一个义妹，姓胡名喜媚，现在在紫霄宫出家，比我好看一百倍。”

纣王听了，心中一动，兴致勃勃地问：“爱妻既然有妹妹，怎么平时也不走动？”

妲己：“喜媚从小出家，拜师学道，在洞府名山紫霄宫内修行，不太方便经常走动。不过她拜师之后，送给我一块信香，想她的时候，只要焚香，她就会来见我。”

纣王大喜：“那我们今天就焚香吧！让她来见见人间富贵。”

妲己点头：“喜媚是仙家，非同凡俗，不能说请就请。等明天月下，陈列茶果，妾身沐浴焚香，请她过来。”

当天晚上三更，妲己现出原形，到轩辕坟内。雉鸡精泣诉：“姐姐，因为你一席酒，断送了你的子子孙孙！还被剥了皮毛，你可知道？”

妲己也悲泣：“妹妹！今天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报仇！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两人商量完，妲己又返回宫中。

第二天，纣王好不兴奋，想着晚上喜媚要来，恨不得把太阳赶下西山、从东边捧出月亮。到晚上，纣王见月华初升、一天如洗，就和妲己上鹿台赏月，催着妲己焚香。

妲己就说：“请是可以请，还请陛下先回避一下，妾身先和喜媚叙叙，打声招呼。”

纣王：“遵命遵命，但凭爱妻吩咐。”

妲己净手焚香，到一鼓时分，半空风响，阴云密布、黑雾迷空，将一轮明月遮掩。一霎时，天昏地暗，寒气森森。

纣王惊疑：“怪风，一会儿翻转了天地！”

妲己：“陛下，喜媚是修道之人，想必踏风云而来。”

没说完，就听到空中传来环佩声，隐隐有人降落。妲己急忙催纣王回避。

纣王只得进内殿隔帘偷看。风声停息，月光之下一位道姑，穿着大红八卦衣，丝绦麻履，肌如瑞雪，脸似朝霞，海棠风韵，樱桃小口，杏脸桃腮，光莹娇媚。灯月之下见佳人，比白日更胜十倍，纣王顿时看得痴了。

妲己迎上前：“妹妹来了！”

喜媚叫：“姐姐！贫道稽首了。”

两人同到殿内，坐下。纣王再看喜媚的相貌，又看看妲己，真是天地悬隔，暗想：如果能得到喜媚，就是不做天子，又有什么关系？

妲己问喜媚：“喜媚，是斋是荤？”喜媚：“是斋。”妲己传旨排上素斋。二人传杯叙话，灯下故作妖娆。

纣王看喜媚，真如蕊宫仙子、月宫嫦娥，神魂游荡三千里，恨不能一口吞下肚去，抓耳挠腮、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急得不耐烦，只是乱咳嗽。

妲己、喜媚两人相视暗笑。妲己：“妹妹，我有一句话。”喜媚：“姐姐有什么吩咐，贫道领教。”

妲己：“这次叫妹妹来，一是姐姐想妹妹了，二是姐姐在天子面前提过妹妹，天子听了，一直都想见见你。天子怕唐突冒失了，叫姐姐先来问妹妹一下。”

喜媚轻声惊叫：“哎呀！贫道是女流，一来道俗不便相会，二来男女不雅，不可坐在一块儿饮酒，不分内外。”

妲己：“妹妹，不是这么说的。妹妹既然是出家人，自然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哪里还能被男女有别这些庸俗的说法约束？何况天子天子，就是上天之子，总控万民，富有四海，率土皆臣，无论何人，天子想见，都是可以见的。再有啊，我与你从小结拜姐妹，说起来天子还是你姐夫，大家都是亲戚，应该见见呀。”

喜媚低头：“妹妹听姐姐吩咐，请天子相见。”

纣王在里面一听到“请”字，连跌带爬地出来，见了喜媚站着傻笑。

妲己和喜媚互看了一眼，偷笑。喜媚：“请天子坐。”

纣王就在喜媚边上坐下。灯光下见喜媚娇滴滴万种风情，纣王心猿意马，急出一身汗。

妲己情知纣王欲火炽燃，正是难挨的时候，故意拖延了一会儿，这才上前：“陛下陪妹妹，妾去更衣，就来。”

妲己走了。

纣王在灯下看了喜媚良久。喜媚低着头，偶尔抬眼看一下纣王，又低头笑。

纣王倒了杯酒，双手捧给喜媚。喜媚接酒，声音袅娜：“怎敢劳烦陛下！”

纣王乘机在喜媚手腕上一捏，喜媚不语。纣王魂灵儿飞到天上，见她这样，就问：“我和仙姑去台前赏月怎么样？”喜媚：“领旨。”纣王喜不自胜，就上来拉着喜媚的手，出台赏月。喜媚没有推辞。

纣王心动，又把手搭上喜媚的香肩，月下依偎着，十分亲密。

纣王情之所至：“仙姑，我俩情投意合，何不放弃修行，和你姐姐做个伴。抛弃孤零零的凄凉的山间，一起住在我的宫殿里，日夜欢娱，四时欢庆，岂不快乐？人生几何，何必自己找苦头吃呢。仙姑，你觉得呢？”

喜媚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纣王看她并无推托之意，就双手搂抱了过去。喜媚半推半就，两人就在偏殿交欢，云雨几度。

正起身穿衣时，妲己来了。妲己就闷声不说话，做出生气的样子。

纣王就说：“爱妻，实不相瞒，刚才我和喜媚喜结良缘，也是天意，你们姐妹一同侍奉我吧，日夜欢娱，享无尽的欢乐。我不会忘了爱妻举荐喜媚的功劳的。”

传旨重新排宴，三人共饮到五更，共寝鹿台。

3.七窍玲珑心

纣王纳了喜媚，外官不知，此后更加不理国事。外廷隔绝，君门万里。

黄飞虎执掌大帅的权位，提调朝歌四十八万人马，镇守都城，虽然一心为国，也见不上纣王的面。他无可奈何，只有长叹。

一日见报：东伯侯姜文焕分兵攻打野马岭，要取陈塘关。

黄总兵令鲁雄领兵十万，前去把守。

一天，纣王正和妲己、喜媚在台上吃早饭。

妲己突然大叫一声，跌倒在地，把纣王吓得面如土色。妲己嘴里喷出血来，闭口不言，脸上发紫。纣王叫：“爱妻跟着我这么多年，一直好好的，今天怎么了？得了这么凶的病！”

喜媚故意点头长叹：“是姐姐的旧病又发作了。”

又伤心地说：“以前我们都在冀州的时候，姐姐就经常心痛。冀州有一个神医叫张元，他用药最奇妙了，七窍玲珑心吃上一片，心痛的病就好了。”

纣王叫：“美人，快叫张元来见我！”

喜媚说：“陛下，冀州离得这么远，一去一来，至少一个月，耽误了时候，哪里还救得了！除非朝歌城里就有人长着玲珑心，向他借一片，就可以救姐姐。不然，姐姐性命不保……”

纣王急问：“美人，谁有玲珑心？”

喜媚：“妾身曾拜过老师，可以推算。”

纣王大喜：“美人怎么不早说，快快！”

喜媚在那里把手指动来动去，摇头晃脑，算了半天：“陛下，大喜，朝中有位大臣就有，就怕他不肯借。”

纣王：“美人，是谁，快说！”

喜媚：“亚相比干就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纣王松了口气：“比干是我叔叔，一向亲得很，现在我是要救妻子，他哪里会不肯。”

传旨宣比干。

差官速到相府。比干接御札：“使官先回，午门会齐。”

比干心中疑惑：什么事这么着急。

还没看，又报御札到了，比干又接过。不一时，连到五次御札。比干心想：什么要紧事，连发五札？正沉思时，又报御札到了。这次的差官是奉御官陈青。比干接毕，问陈青：“陛下什么事，发札六次？”

陈青：“丞相在上，如今国事颠倒，鹿台又新纳了一名道姑，名叫胡喜媚。今日早膳，娘娘心痛病发作，很是严重，看看就要气绝。这个胡喜媚说，只要一片玲珑心，煎汤吃下病就会好。她又算出丞相有七窍玲珑心，因此天子发札六道，要借老千岁的一片心！天子说老千岁是他的叔叔，看在亲情分上，一定会借给他的。”

比干听了，惊得心胆俱落，沉默了会儿，说：“陈青，你在午门等候，我就到。”

比干进内见夫人孟氏：“夫人！你好生看顾孩儿微子德。我死了之后，你母子好生守我家训，不可造次，朝廷如今无人了！”说完泪如雨下。

夫人大惊：“怎么了，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比干：“妲己有心病，昏君听信妖言，要拿我的心做羹汤，心拿走了，哪里还有生还的道理！”

夫人顿时泪下：“大王官居相位，忠诚节孝，人人都知道，怎么反而落得如此惨刑？”

微子德在一边哭着说：“父王不要担心，之前姜子牙看父王气色，曾经说过不利，留了一封简帖在书房。他还说，到危急两难、进退无路时，才可以看简帖，就能获得解救。”

比干恍然大悟：“哎呀！差点儿忘了！”

三个人连忙赶到书房，简帖就在砚台下面压着，拿出来一看，写得明明白白。比干叫：“快拿火来！再拿碗水！”

微子德去拿火，夫人去拿水。比干当即把姜子牙留下的符烧在水里，喝下。微子德：“这下好了！”

夫人仍旧忧心忡忡，泪眼相看。

4.比干剖心

比干穿上朝服，辞别妻子、孩儿，来到午门。

这边黄飞虎和大臣们听到消息，都到了午门，跟着比干一起到大殿。比干去鹿台下候旨。

纣王站着等，不时到门口看看，又走回床边。妲己躺着，人事不省，喜媚在一边陪着。纣王听到比干到了，叫：“快快，宣上台来！”

比干上台行礼。

纣王：“娘娘旧病犯了，只有七窍玲珑心可以医治，朝歌城里就只有皇叔生有玲珑心，求借一片，煎汤治病。如果治好了，皇叔功劳太大了！”

比干：“心是什么东西？”

纣王：“就长在皇叔胸口，像桃子那样的那个东西。”

比干怒道：“心是一身之主，藏在肺里，居六叶两耳之中。百恶不能侵，一侵就死。心正，手足正；心不正，则手足不正。心为万物的灵苗，四象变化的根本。我的心切下一片，我还活得了吗？老臣虽死不惜，只是担心社稷成一片丘墟，贤能的人士要死绝了。如今昏君听信新纳妖妇的一片妖言，赐我摘心之祸。只怕比干在，江山在；比干亡，江山亡！”

纣王：“皇叔的话错了！我就问你借一片心，没什么大事，不必多说。”

比干厉声大叫：“昏君！你是酒色迷了心，像猪狗一样糊涂！心去一片，我当即就死了！比干并没有犯剜心之罪，怎么无辜遭此飞来横祸？”

纣王大怒：“君叫臣死，不死不忠！毁骂君王，不义不忠！你不听话，我就叫武士抓你下去剖心。”

比干大骂：“妲己！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喝左右：“拿剑！”

奉御官把剑递给比干。

比干接剑在手，朝太庙大拜八拜，哭着说：“成汤先王！谁知道殷纣断送成汤二十八世天下，不是臣不忠啊！”

解开衣服，把剑刺入肚脐，往上剖开，肚里干干的，也不流血。比干把手探进去摸，一会儿摘了心出来，往地上一扔，掩上衣袍，面似淡金，一言不发地下台走了。

各位大臣都在殿前打听，纷纷议论朝廷失政。只听得殿后传来脚步声，黄元帅一看，见比干出来了，大喜迎上：“老殿下，事情如何？”

比干不答。百官迎上前来，比干低着头快步走了，面如金纸，过九龙桥出午门。随从见比干出来，牵过马来，比干上马往北门去了。

黄元帅见比干不说话，自顾自出午门，命：“黄明、周纪，跟着老殿下。”

二将领命。

比干走马如飞，只听到耳边风响，约走了五六里。路边有一个妇人，手提筐篮，叫卖无心菜。比干忽然听到，勒马问：“怎么是无心菜？”

妇人：“我卖的是无心菜。”

比干就问：“人如果无心会怎么样？”

妇人：“人无心，立即就死了！”

比干听了，大叫一声，撞下马来，一腔热血洒尘埃。

妇人见了，吓得尖叫，急忙躲了。

黄明、周纪二将骑马追到北门，看见比干死于马下，一地鲜血溅染衣袍，仰面朝天，眼睛闭着。

二将不知所以然。原来，当时子牙留下简帖，上书符印，把符烧灰入水，吞服腹中，保护比干的五脏，所以摘了心还能乘马出北门。卖无心菜的妇人如果回答“人无心还能活”，比干就可以不死。

黄明、周纪飞马回九间殿回黄元帅话，说了比干死状。

微子等百官无不哀悼。

有一位下大夫厉声大叫：“昏君，无辜弑杀叔父，纪纲绝灭！”

这位下大夫就是夏招。夏招到了鹿台，不听宣召，直接上台。纣王正等着比干的心做成羹汤，这时夏招上台见驾。纣王见夏招面色不善，竖目扬眉，面君不拜。

纣王：“下大夫夏招，我并无旨意，你有什么事情来见我？”

夏招叫：“我来弑君！”

纣王听了大笑：“自古以来，哪里有臣弑君之理？”

夏招：“昏君！你也知道没有臣弑君之理！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侄杀叔父之理？比干是帝乙的弟弟，昏君的亲叔。你可以弑叔，我为什么不能弑君？”

说完把鹿台上挂的飞云剑抢在手中，向纣王劈面杀来。

夏招是个书生，纣王文能写诗、武能托梁换柱，哪里怕他，将身一闪让过。夏招扑了个空。纣王叫：“拿下！”

武士领旨，齐来擒拿。夏招大叫：“不必！昏君杀叔父，臣子弑昏君，理所当然！”

往下一跳，撞下鹿台，登时粉身碎骨，死于非命。

语文便笺

意马驰缰

原著出处：把纣王弄得心猿难耐，意马驰缰。

释义：现常写作“心猿意马”，比喻人的心思流荡散乱，如猿猴和马匹一样难以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