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子牙谏主水遁逃，隐在磻[23]溪待明君

1.识时务者

纣王等了半天，问：“姜尚，这图样你看得懂吧？要多少天才能造好？”

子牙：“这个楼台四丈九尺，这么高，而且要琼楼玉宇、碧槛雕栏，工程浩大。照臣看来，要三十五年才能造好。”

纣王大失所望：“爱妻！姜尚说，这个鹿台要三十五年才能造好。光阴瞬息、岁月如流，人年轻时可以行乐，造三十五年，我都老了，还造它干什么，留给子孙吗？呵呵，人生几何啊，谁又能永远年少……”

妲己叫：“陛下，不要感慨，造个台哪要三十五年！姜尚是方外术士，一派诬言，欺骗陛下，罪当炮烙！”

纣王恍然大悟的样子：“爱妻说得对！”传承奉官，“拿姜尚炮烙，以正国法。”

子牙：“陛下！陛下不要听狐媚的妖言，鹿台劳民伤财，千万不要造。臣受陛下知遇之恩，不得不披肝沥胆、冒死谏言！”

纣王大骂：“匹夫！你敢辱骂娘娘，辱骂天子！”令两边承奉官，“给朕拿下，施以酷刑，以正国法！”

众人正要抓他，子牙抽身往楼下飞奔。纣王一见，气笑了，指着说：“爱妻你看！这老匹夫，一听见要抓他就跑了，一点儿不懂礼节！天子说要抓，哪有跑得了的？”

众人追着子牙过龙德殿、九间殿。子牙跑到九龙桥，见众人急急追来。子牙笑了：“大家不用追了，不过一死而已。”

子牙按着九龙桥栏杆往下一跳，把水打了一个窟窿。

众人急上桥看，水花儿也不见一个，子牙已经借水遁去了。承奉官到摘星楼回旨。

纣王骂：“便宜了这老匹夫。”又问妲己，“爱妻，姜尚死掉了，鹿台派哪个官员去监造？”

妲己说：“陛下，照我看呀，造这个鹿台，不是崇侯虎不能成功。”

纣王点头：“爱妻说得对。”

差承奉官宣崇侯虎。

2.杨任进言

杨任刚从午门那里过来，看见四个执殿官扶着栏杆，看着水面叹息，就问：“你们在这里看什么呢？”

执殿官叹气：“老爷，下大夫姜尚投水而死。”

杨任皱眉：“因为什么事？”

执殿官都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杨任一路心事沉沉，进文书房看本章，不一会儿，承奉官就来了。杨任就又问：“下大夫姜子牙投水自尽，因为什么事你知道吗？”

承奉官就说：“天子叫姜尚造鹿台，姜尚回天子话时不好听，就派我们抓他，他跑到九龙桥那儿投水而死。唉，现在天子又听了苏娘娘的话，叫崇侯虎督工建造鹿台。”

杨任奇怪：“鹿台？什么鹿台？”

承奉官痛心疾首地说：“苏娘娘献的图样，楼高四丈九尺，琼楼玉宇、殿阁重檐，栏杆是玛瑙砌就，栋梁是珠玉妆成，富丽堂皇。姜尚死了，现在又命崇侯虎监造。卑职见天子近来做的事情，就像夏桀一样荒唐无道，不忍心眼看着社稷江山变成丘墟，特来见大人。”

杨任听了，双眉竖起：“你先不要传诏，我去见圣上。”

杨任往摘星楼下候旨，纣王宣杨任上楼见驾：“爱卿有什么奏章？”

杨任：“陛下，臣听说陛下听信后妃，建造鹿台。陛下只知道自己一个人的欢娱，不顾百姓的愁苦。臣恐怕陛下还没享受上，就先有心腹大患了！陛下再不整治，臣担心陛下的病患就来不及治了！主上现在有三害在外，一害在内。外三害：一害，东伯侯姜文焕雄兵百万，来报父仇，官兵在游魂关苦战三年，钱粮就快要用光了；二害，南伯侯鄂顺因陛下无故杀死他父亲，集结大批人马昼夜进攻三山关，邓九公带兵苦战多年，库藏空虚，军民失望；三害，闻太师远征北海大敌，十有余年，至今未能返国，败胜未分，吉凶未定。这是外三害。内一害，陛下只听狐媚之言，内宫干涉朝政，谏官、忠臣、君子的话一句不听。如今又无缘无故大兴土木，臣怕朝歌百姓不甘心受这样的役使，民一离心，国家就要荒乱。民乱则国破，国破则主君亡，只可惜六百年江山，恐怕就要付给他人了！”

纣王听了大怒：“拿笔的书生！你懂什么天下大事，在这里掉什么书袋！”

命奉御官：“剜去这匹夫的眼睛，我看他就是书看多了！我念他前年有功，姑且饶他一条小命！”

杨任继续说：“臣不怕挖去眼睛，怕的是天下诸侯看不过去！”

纣王听了叫：“挖掉、挖掉！”

杨任被拖到楼下，挖了双眼，当时就死了。然而他忠心不灭，一道怨气直冲在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面前。真君早就知道此人的命数，命黄巾力士：“救杨任回山。”

力士奉旨到摘星楼下，三阵清风，异香扑鼻，吹得地面翻起尘土、扬起沙灰。纣王急往楼内躲避风沙。只听得一声响，等风息沙平，杨任尸骸不见了。两边启奏纣王：“杨任尸首不见了！”

纣王叹道：“这很像上次斩太子的时候，太子也是被风刮跑了。这样的事也是常事，都已经发生两次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又命：“速召崇侯虎。”

侍驾官催诏去了。

杨任尸首被力士带回紫阳洞。

道德真君出洞，叫白云童儿从葫芦中倒出两粒仙丹，放在杨任眼眶里。真人将先天真气吹在杨任面上，喝声：“杨任不起，更待何时！”

真是仙家妙术，起死回生啊。杨任应声而起，眼眶里长出两只小手，手心里长着两只眼睛。这两只眼睛，能上看天庭、下看地穴，中识人间万事。

杨任站着愣了半天，用双手去摸自己的眼睛，摸着两只小手，大吃一惊。又看见一个道人站在山洞前：“怎么我又看得见了？我被挖去眼睛了呀，我眼睛里怎么长出手了？”

双手摸到小手手心的眼睛：“手心怎么长出眼睛了！道长！这里是哪里，莫非是幽冥地界？”

真君和气地笑笑：“这里是青峰山紫阳洞，贫道是炼气士清虚道德真君。我看你忠心赤胆，为了人们直谏纣王，自己遭受剜目之痛。贫道惋惜你的遭遇，度你上山，以后你去辅佐周王。”

杨任听了拜谢：“弟子蒙真君怜救，指引还生，再见人世，此恩此德，不敢有忘！望真君不弃，愿拜为师。”

真君点头。杨任就在青峰山居住，只待时机到时，下山助子牙成功。

此事不假，有诗为证：大夫直谏犯非刑，剜目伤心不忍听，不是真君施妙术，焉能两眼察天庭。

这边崇侯虎开始督造鹿台。鹿台工程浩大，要动用无限钱粮，用无数的人夫[24]搬运木植、泥土、砖瓦，其中的劳苦不可胜数。各州府县，家里有三个男丁的抽两个，只有一个男丁的也要去服役。有钱者买闲在家，没钱的只好累死。万民惊怨，日夜不安。崇侯虎仗势虐民，老少累死的不计其数，都填埋在鹿台里。朝歌城中避乱逃亡的人越来越多。

3.夫妻缘尽

那头子牙借水遁回到宋家庄。

马氏迎接：“恭喜大夫回家。”

子牙摇头：“我现在不做官了。”

马氏大惊：“好好的，怎么不做了！怎么了？”

子牙摇头叹息：“天子听信妲己的话，要造好大一座鹿台，叫我督工。我不忍心人们受苦，就上了一本，劝天子不要造鹿台了。天子没听，我就直谏了，他很生气，罢了我的职，让我回家种田。我想想也好，说到底纣王不是我命里注定的主上。娘子，我同你去西岐山守着，等时候一到，我就会当上将相，人臣第一，这才不辜负我一肚子的真才实学。”

马氏：“你又不是文士出身，不过是个跑江湖的术士。万幸做了个下大夫，还不感激天子的大恩大德，赏你口好饭吃。如今又叫你造台，看顾你监工，这是多肥的一个活儿啊，你管什么东西南北，大大赚它一笔啊！你多大官呀，你也学人家上本谏言。还是你没福气，一辈子就是个术士的命！”

子牙：“娘子你放心，这样的小官没法施展我胸中的才学，难以实现我平生的志向。你就收拾收拾行装，和我一起去西岐。到时官居一品，位列公卿，你授一品夫人，身着霞帔，头戴珠冠，再荣耀地回乡，这样不好吗？”

马氏气笑了：“听听，你说的什么胡话！现成官你没福气做，还要赤手空拳地去外地重新找官做！还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做什么大官！天子命你监造台工，明明照顾你，你做的是哪门子清官啊！”

子牙：“你女人家目光不够远大。我会算命的啊，天数有定，我就是要做大官的。你与我一起到西岐，马上就会灵验。到那时，才是富贵不浅呢！”

马氏叫：“行行行，你去西岐做你的大官，我和你夫妻缘分就到这里了。我从小生长在朝歌，决不背井离乡。现在说好，从今以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子牙：“娘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妻岂有分离之理？”

马氏：“我原来就是朝歌人，跟着你离乡背井？子牙，现实些，快写一纸休书给我，我们以后各自生活，我决不会跟你去的。”

子牙：“娘子，你就跟着我去吧！将来一定享受无边富贵！”

马氏：“你不要啰唆了！我八字不好，受不起这么大福分！你自己去做一品高官，让我在这里穷苦好了，你再娶一个有福的夫人吧！”

子牙叫：“你不要后悔！”又点头叹息，“我明白了，你看不起我，既然你嫁给了我，怎能不跟着我一起去？一定要你一起去！”

马氏大怒：“姜子牙，我话还没说明白吗？能好好结束就好好结束，不能的话，我和你进朝歌见天子，也好说个明白。”

夫妻二人在这里吵，宋异人同妻孙氏过来劝。宋异人：“弟弟！当初是我给你说的亲，弟妹既然不想跟着你，你何必强人所难呢？常言说‘心去意难留’，勉强不会有好结果，你就写张休书给她。弟弟是奇男子，还担心以后没有佳配？何必苦苦留恋。”

子牙：“不是的，哥哥嫂嫂，马氏跟了我一场，也没享过什么福，我不忍心离开她，她反倒有离开我的心，我是有些气不过。”

宋异人和孙氏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子牙：“既然哥哥嫂嫂开口，我就写休书给她。”

子牙写好休书，拿在手里：“娘子！休书在我手中，我想最后劝你一句，夫妻还是团圆的好。你接了休书，以后我们就不是夫妻了。”

马氏“哼”一声，一把接过。

子牙叹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自可，最毒妇人心。”

马氏接口：“这些话都是你们没用的男人想出来的！”

说完，收拾收拾就回马家庄了。

子牙打点起行，作辞宋异人、孙氏：“姜尚承蒙哥哥嫂嫂看顾。”

宋异人给姜子牙饯行，又远送一程：“弟弟到了西岐，一切小心。”

子牙：“哥哥放心，我会在西岐做出一番事业。我算过，这是天数。”

宋异人：“那就好，弟弟得意的时候，可寄信来，我也放心。今天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两人洒泪而别。

4.土遁出五关

子牙离开宋家庄，往孟津，过了黄河，往渑池县、临潼关来。碰到七八百个逃难的朝歌人，个个破衣烂衫，坐在路边悲哭。

子牙一问，都是为了躲逃鹿台劳役，想逃出五关。可总兵张凤拦着不放出关，假如被抓回朝歌，那就只有死了。

子牙劝慰：“你们不必担心，我去见见张总兵，找他说个人情。”

难民感激不尽：“老爷天恩，普施甘露，枯骨生肉。”

子牙把行囊给众人看着，独自一人到总兵府：“烦传报，商都下大夫姜尚来拜你总兵。”

门上人去报：“启老爷！商都下大夫姜尚来拜。”

张凤心想：下大夫姜尚来拜，他是朝廷的文人，我是关隘的武官，以后什么事说不定要他帮忙。急命左右：“请进！”

子牙进来。

张凤一见子牙穿着道服，就没起来迎接，坐着问：“来的是什么人？”

子牙：“我是下大夫姜尚。”

张凤：“大夫怎么穿着道服？”

子牙不回答，只说：“纣王和妲己造鹿台，朝歌死了数万人，都填在鹿台之内，路上碰到朝歌几百个逃难的人，想请将军放出关外，那真是天高海阔的恩情，也是给了姜尚天大的面子。”

张凤听了大怒：“你这个江湖术士，都当上下大夫了还不思报国，反倒花言巧语迷惑我，让我违背朝廷。这些草民逃避劳役，活该被抓回去国法处置。我现在只是不放他们过关，也是给了他们一条生路！本当连你也一块抓回去，看在我们头次见面的分上，暂且饶了你。”

喝左右：“把姜尚赶出去！”

左右把子牙推出来，子牙满面羞惭。众人见子牙回来，问：“姜老爷，张老爷放我们出关吗？”子牙叹气：“张总兵连我也要抓到朝歌，是我说大话了。”

众人听了，齐齐叫苦。七八百个人一起号啕，哭声震天。

子牙叫：“别哭了！别哭了！我送你们出五关！”

众人听了，有的说：“老爷也出不去，怎么救我们？”有的说：“老爷肯救，就是再生之恩！”

子牙吩咐：“到黄昏的时候，我叫你们闭眼，你们就闭眼。听到耳边风声‘飒飒飒’的，也不要好奇睁眼，谁开了眼，跌下城关不要怨我！”

众人答应了。

到一更时分，子牙望昆仑山拜拜，口中念念有词。一声响，众人只听得风声飒飒，不一会儿四百里之程，出了临潼关、潼关、穿云关、界牌关、汜水关。到金鸡岭，子牙收了土遁，众民落地。

子牙：“大家可以睁眼了。”

众人睁开了眼。子牙曰：“这里就是汜水关外金鸡岭，是西岐州的地方，这是个好地方，你们从此可以安心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