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

M夫人病情垂危；我替她的生命祈祷，因为我分担着绿蒂的苦痛。我偶尔在一位女友处见到她，今天她对我说起一件怪事。——M老头是个贪婪、吝啬的守财奴，他妻子一辈子受尽他的折磨和钳制，但是这位夫人总能安然度过。几天前，医生断定她的生命已经没救了，这时她叫来了丈夫（绿蒂也在房间里）对他这样说：“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坦白，否则我死后会闹出乱子和麻烦来的。我管理家务直到如今，一向尽力安排妥帖，经济节俭，但是你要原谅我，三十年来我一直在哄骗你。我们刚结婚时，你规定了一点点钱作为伙食费和其他家庭开支。我们家务越来越多，产业越来越大，你却纹风不动，不肯给我照比例增加每星期的费用。简单说吧，你是知道的，开支达到最大的时候，你仍要我用七枚古尔登^[1]安排一星期用途。我没有怨言接受了，却从收入中扣下钱来，弥补每星期的亏空，反正谁也不会怀疑做主妇的会偷窃家庭的钱柜。我从不乱花钱，本来可以不用坦白，心安理得地走向永恒的世界，要不是想到接替我管家的那一位会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才好，你还可能常常唠叨，说你的前妻凭这一点钱过得挺宽裕呢。”

我和绿蒂谈起，人心的愚昧真是不可思议，看到只用七个古尔登竟然能应付也许两倍多的开支，却不怀疑此中一定另有奥妙。的确，我自己也认识一些人，他们毫不惊讶地以为自己家里有着一只先知的取之不尽的油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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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古尔登：钱币名。

[2] 先知的取之不尽的油瓶：《圣经》中的神话。先知以利亚求一个寡妇为他用她家油瓶里的油制饼吃，她一家和以利亚吃了很多天，瓶里的油一点也没有减少。见《圣经·旧约全书·列王纪上》第1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