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其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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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异梦

左前……前……右前……正前……

后方不断有呼喝声、甲衣碰撞间的金属声、整齐的脚步追寻声、寻常百姓的惊呼声传来。

“子曰: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接近枯竭的浩然气,勉强涌动起来,汇入已经焦灼皲裂的经络,清光泛起,人影消逝。

气力逐渐枯竭,随着‘以直报怨’的效果消失,血流的虚弱和阴冷比之前强了好几倍,如瀑布般冲刷着他的神经,那般强烈又连绵不断。

好想就这么一头栽倒,好好睡一觉,但是父亲……

林逸寒咬着牙、倔着骨,执步前奔,已经快到了,之前跑过全城地形,若是那没错的话已经快到了!

他回头看了看,虽然浩然气的运转已经极为勉强,他的身躯隐没只是与周围稍融,但因为念头着重强调,一路奔来留下的鲜血倒是确凿消失了。

继续前奔,视野豁然一阔,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片坟冢,偶有青烟缭绕,那是新坟上社。

他找了几个稍气派的大冢,往中间一趟,骨戒催动,很快身形便消失在里面,不起眼的土包小小隆起,在遍地皆坟冢的墓葬区,谁也分辨不出来。

坟内,林逸寒盘坐而下,身上的短衫已切实变成了血衣,除了少数溅上的别人的,大多数都是他自己的热血,此时已变了暗红色。坐下不多时,他的身下便已汇聚起了一个大血滩子。

首先,是胸口的穿透伤。

他忍着强烈的困倦之意,低头看去。杀了那偷袭之人,把枪杆折断,那枪头仍留在他体内,若非这枪头仍在体内,变相起到了塞子止血的作用,恐怕自己早就血竭而亡,但堵在那里已经造成周围一圈都有了血栓,若不是还有左肺,自己也已窒息死了。

忍痛,行囊中掏出药丸,那芝白色的七粒是父亲最后遗物,他一直很珍惜,除了最开始治愈腿伤用了半粒外敷,被灰犬袭击用了一粒,未得到葬身火时为充饥用了半粒,现在还剩完好的五粒。

先拿出一粒,直接吞下腹,清凉感陡然升腾起来,连持续灼痛的经络都稍稍缓解。趁着这股劲,他双手握紧胸前枪头,猛地用力拔了出来!

“嗤!”

鲜血刹时喷涌半空,似乎身体最后一丝力气都随之冲出去了,他身子一时支撑不住差点软倒,还好方才那股清凉还在脑海,他勉强保持清醒,又扔了一粒塞入胸口伤处,拿手捂住,闭目回想周天经络图,运气止血。

过了小半刻,稍稍止血,他睁开了眼,又把还陷在他肩膀的菜刀拔出,又是一阵忍痛止血,这次只用了半粒。

至于头上被那乞丐拿碗砸破的伤口,早已止血形成血痂,他便没再去管了。

“现在是申时……拖延不得,最迟丑时,我一定要醒来!”

坚定了一下这个念头,他看了看手中骨戒,其中有七朵绿火正瑟瑟发抖,似乎外面满溢的林逸寒鲜血气息,让它们很是害怕。

他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随即便安心盘坐,一边收心敛息,蓄精养神;一边功法运转,回复枯竭的浩然气,滋养经络,养髓造血,消化药力。

过度的疲劳和虚弱,如潮水袭来,他慢慢盘坐着睡了过去,而身体仍不自觉运转着功法,这奇异的一幕,让他的浩然气缓缓有了变化……

林逸寒不知的是,战斗和力竭,本就有助于修炼,似他这般血战后的修炼,更是对根基有极大好处。

然而睡梦中修炼,是风险极大的行为,一般人更是完全无法做到,要知道修炼之时本就容易气定神闲,清明自视,要在这种状态下睡去,难度可想而知。

真要去做的人,往往会因睡去之后元气无法控制而紊乱,乱冲经络致死都有可能,唯有传说中那……

但此时的林逸寒完全是修行界小白,什么都不知道便乱闯了进来,连踏入境界都是用浩然气拟态《三江太合功》元气运行法误打误撞入了周天境,更不可能知道这些了。

随着他睡意沉沉,浩然气倒是中规中矩地运行,若有旁人看到真是要奇异不已,然而他的伤口却诡异地开始愈合,甚至愈合的过程都没吸纳那药丸的药力。

……

林逸寒做了一个梦,一个诡异的梦。

在梦里,他重新变成了那个罢癃之人……不,这么说也不准确,他在梦里重新回到了少年,回到了八岁时,得热喘那天。

那一天,他开窗望雪,雪景极寒,而他的心中却似燃起了一丝火焰。

这火焰愈燃愈烈,到整个身子都通红起来,热——热得浑身发烫、热气升腾,同时身体乏力,愈用力呼吸,肺部愈似没有知觉般,于是便开始喘,唯有用力喘气,才能吸到一丝空气。

喘气、换气、呛了之后咳嗽,咳嗽用力,用力则缺气,愈发用力去喘。

梦中与现实不同,没有那个来诊断开药的老医,甚至没有父亲,没有仆僮,什么都没有,只有漫天大雪。

他便这样,在雪地里痛苦挣扎翻滚,热得把雪裹满身都热,喘到开始咳血竭力都要喘,不然便要死!

这样挣扎不久,他便慢慢失去气力,只能躺在雪地中,看着漆黑的夜空,静等自己死去。

那夜空看得久了,似乎变得漆黑欲滴,一股不知何时升腾的青黑色气息,似影似墨,被他吸纳了一丝,那症状转瞬便好转起来,再吸了几口,似乎便彻底压了下去。

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不知怎的知晓了这股黑气的名字——玄墨怨。

……

“活生生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建郢县衙,身穿大夏组绶朝服的中年官员,怒气冲冲,对着台下躬身的一应人等大发脾气。

“血液消失了,血气总不至于消失,你们平日里吹嘘的猎犬、血蝠、金钱雕呢?!循气追踪这种初级把戏都不会吗?王捕头,这些事情总不至于让我一个县令来教你!”

方斥完,他余怒未消,点着其中一个有着锐利鹰目的中年人咬牙狠道。

那男人闻言苦笑,只是作揖:“大人,不是我等不想,只是那人血液似有剧毒,我等手下的追踪灵畜,十头追踪而去,七头暴毙途中,两头瘫痪昏迷至今未醒,一头直接原地化脓血而亡!确非不尽心,实在力有未逮啊!”

建郢县令闻言更是大怒,正要发火,见堂下一人嗫嚅半晌,欲言又止,青衣短衫,正是那告密陈二狗。

他顿了顿,忽然止怒,指了指陈二狗,也不听他说话:“带下去,赏黄金五十两,立为典型,昭告全县。黄金领取仪式于半个时辰后县衙门口进行,王捕头你亲自发放!”

“宣告县民,后有发现其线索者,依此照赏!”

“追捕事宜由明转暗,化作县民与其一同寻找,今夜不行宵禁,门门户户都要入户彻查,阻拦者格杀勿论!王、陶、唐三家也不例外,告诉他们,不要命的,可以去溪康看一看!”

一番指令下去,周围人领命称喏而去,周遭安静下来,他才坐在椅位上微微喘气,只是将掌心骨节捏得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