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试锋
林逸寒觉得有些好笑，这大概是自那个佛堂出来之后，唯一一件稍微让他有些快乐感觉的事情。
佛堂里有报应轮回一说，提倡今世行善因，来世得善果，因果报应往往虚无缥缈，为夏人所鄙弃，他也一样，只是没想到这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
面前的灰狗，不知在那日饿肚子跑路后又经历了什么，此时愈发恹恹无神，毛发枯燥脏乱，看他的眼神警惕中带着一丝闪躲。
而他呢，不但状态尽复，将吓得灰犬恐惧逃跑的葬身火收服，还迈入了周天境，能真正以浩然气御敌。
几日之间，猎人与猎手便身份互换，实力差距还是一样的悬殊。
“真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你说呢？”
林逸寒笑了笑，又惊觉自己念出了从没听过的诗句，这种情况几日来已经屡见不鲜，他渐渐也相信了那几个搜查者的话，自己大概真的是被星坠砸中了。
只是目前除了身体康复，脑子里多了些陌生的东西，修行资质似乎好得过头，其他也没什么过人之处，但仅这些，便足够引起其他修士的争抢了。
“嗷呜……”
灰犬似乎听懂了他的揶揄，微微低头，发出呜呜的凶叫。
林逸寒想了想，本来按照他的性格，之前被这蠢狗差点弄死，最后又变相救了他，大不了打一顿就放了它便是了，但郭家村的经历提醒了他，此时若要继续向前走，收服一条狗似乎要方便一些。
而且面前的灰犬是异兽，他方至周天，也很想看看自己究竟到了什么水平，一旦遇险，有没有舍命一搏的资本。
“来吧。”
他收敛笑容，面色一肃，暗里捏紧了手里的骨戒，一旦有什么意外不能应付的，他是完全不介意二打一的。
灰犬似乎闻到了异样的味道，戒备地看了他的右手指一眼，终不能忍受这种挑衅。
前些日子没下口，是因为它急着去找吃的，饶了这小子一口，不然就算他血液有毒，弄死他不吃总没什么问题吧？
虽然今天抢食受了些伤，但它不能忍受前几日还在自己面前逃命的蝼蚁，今天就敢光明正大挑衅它。
战斗的开始只在刹那之间，灰犬张口，三颗冰蓝球体瞬间成型，朝着他飞射而来。
林逸寒早见过这招，当日只能狼狈避开，今天他想试试自己的底线。
“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
浩然气自丹田而出，倏忽便到了他持刃的右手，虽然因为境界未到，浩然元气还不能外放出体，灌输进刀刃内，但他的整只右臂已经开始发出微微的月白光芒，只是看着，便给人心中一股坚实感。
左手握住右手，向前横劈，三颗蓝球被切中时，竟然很顺滑地便被劈开了，转分成六个更小的球体，在他面前炸开。
汹涌的寒流瞬时肆虐，冰蓝气息刹那间包裹住他所在的方域。
林逸寒闭眼，强忍着不去管已经萦绕上身的冰寒，脑子闪过《三江太合功》里关于元气如水，冲脉如贯河道的论述，面前冰蓝气息种种，与之又有何异呢？
“七湖两江，凝气成形，
舟行水上，形噬慧仁，
仰潜水下，万物澄心，
淌流断道，翻覆死生！”
《径横书》中关于水流的论述，也出现在他脑海中。
“破！”
此时，林逸寒周身已被寒霜包裹，霜影之外，灰犬的大口已然张开，内中仿佛有莫大的吸力。
“哈哈，前两天血呕得不够？还敢吞我？”
他双目猛然睁开，随着那声破字出口，周身寒霜寸寸迸裂，灰犬察觉不妙，正待撤身，他已经哈哈大笑，右手持刃的拇指划过刃锋，粒粒血珠刹那间出现，随着那莫大吸力向犬口中飞去。
“嗷嗯……”
灰犬猛然闭嘴，吸力消失，转身就要跑。
“我这贫弱的身体，好不容易放点血给你尝尝，你怎忍弃之不顾？”
仿佛良久的郁结之气找到一个发泄的口子，战斗总能激发出人最原始的欲望，几日来一直寡言少语的他仿佛变成了一个话痨，笑骂出声，手握紧刃柄，步入周天之后精确的眼力和手劲，让他操使刃尖精确挑中了几粒血珠，浩然元气在腕肘发力，将那几粒血珠朝灰狗的眼、鼻、耳挑去。
在血珠飞至之前，空气中一阵模糊，灰狗的身影也刹那间模糊起来，好似被无形大手打翻颜料盒，血珠被震飞到不知哪去，模糊中灰色转瞬之间也便要消失。
又是这招？
被灰狗衔住亲身体会过御风之术的林逸寒，当然不会让它就这么顺利跑了，脑子一转，便想到了最好的应对方法。
“子曰：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那模糊的一片中，突兀地出现一片水色。
水色无形，唯波有状。
林逸寒凭借着《三江太合功》的感悟，既然那黑衣人能以水油成烟，他有浩然气加身，又何尝不能以水成涡，扰乱那灰犬的法术，让其失效呢？
但见那模糊之中，波纹渐旋，涡状初显，模糊的空气便消失了，灰犬直接从十丈外的虚空中掉落出来。
“嗷呜……”
灰狗回视他一眼，眸中人性化地显出惊怒情绪，四腿一阵扑棱，向前狂奔而去。
我凭自己，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林逸寒内心感叹，身下脚步却不停，他既然有了将灰犬收服的想法，就不会轻易放弃。况且那蠢狗脖子上还有个项圈，也许此去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现在的他，对外界的一切知识，都无比渴求，比枯坐房中，只能通过听闻的方式获得知识时更加渴求。
树色森然，草棘遍地，枝叶横生。
荒野的丛林，比起家里院墙之中，要蛮横无理得多，看得心烦，还阻人道路，灰犬体型稍小，几个腾挪，已经有渐渐将他甩开的迹象。
林逸寒咬牙，腿脚力气不松，手指已经紧箍住骨戒。
“快出来帮忙！”
七朵绿火不情愿地慢悠悠晃出，排成一列后，追随他追了会儿，似乎明白了现状，又钻回骨戒，骨戒上幽芒一闪，绿丛中突然现出些许黄土，愈现愈大，越涌越多，正是葬土——那些枝叶绿丛，在葬土出现后，尽都枯萎凋落，化为黑灰。
踏步葬土之上，奔跑一路平坦，速度很快就提了上来。
这似乎不是葬身火的能力，反倒是骨戒的功劳？
林逸寒惊奇地看了手中骨戒一眼，却见那幽深的光芒渐渐黯淡，知道它力不能久，脚程又加快了些。
灰犬本就因争斗有些伤，之前斗法气力也用得差不多了，眼见快被他追上，周围环境一变，再没有横生的枝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偌大的荒冢。
骨戒也终于支撑不住，幽绿光芒消散，他身后的黄土也渐渐消失。
灰犬逃回荒冢边，背靠土堆，凶厉地看着他。
林逸寒有些迟疑，摩挲了下手里的骨戒，有些干巴巴笑道：“这该不是你的老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