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初的爱恋2
你的生命里有没有一个相爱相杀、至贱无敌的发小？
我有。他大名叫张洋，但从我三岁起，就叫他蟑螂。
…………
上大学之后，我们的人生好像都进入了快车道。
蟑螂在我大三那年毕了业，回家创业。
他的创业之路并不顺利。
听爸妈说，他把张叔张婶给他买婚房的钱都搭进去了。
我打电话给他，问他过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每一次，他都会抢白我：“你一个书呆子懂啥？管好自己就是帮我最大的忙。”
寒暑假回家碰到他，他就带我吃喝玩乐一天，然后再去忙他的大事业。
通常我回家的时候，他才会来送我。不仅给我买一堆零食，还会强行往我包里塞钱：“给自己买两件漂亮衣服，哪个男生能透过你这么土气的衣服，看到你可爱的灵魂。”
我知道蟑螂过得不容易，又好面子，于是，默默收下，然后偷偷给他存成话费。
有一次，他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腾飞，我前两天去办手机套餐，一查话费，吓了一跳，里面居然还有那么多钱，一猜就是你干的。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能对我做好事不留名，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你……”
我听得出，他说话时浓重的鼻音。“蟑螂，你是不是遇到难事了？”我问他。
“笑话，我张洋的人生字典里，怎么会有‘难’字？”
“嗯，我看也是，那就继续做打不死的小强吧，看好你哦。”
后来我才知道，那晚的蟑螂被相亲了，是张婶同事的女儿。
蟑螂回家后发现了这件事，当即跟张婶发了脾气。
张婶也正色告诉他：“我没指望这门亲事能成，就是想提醒你一下，不要对沈腾飞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俩现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人家腾飞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你不要耽误人家。”
也是从那之后，蟑螂真的对我保持距离了。
…………
有一次暑假回家，他请我吃饭，带着几个朋友，其中还有一个女孩。他给她夹菜，不管她说的笑话多么无聊，他也会笑得很大声……
我越看越不顺眼，索性给自己倒了杯啤酒。
谁知，蟑螂一把夺过去：“你一个学生，喝地么酒啊？！”
然后，就因为这点小事，我俩吵了起来。是那种歇斯底里，揭老底的吵。我把他小时候那些糗事翻了个底朝天，他也没示弱，连我第一次来大姨妈，以为自己得了病的事都抖了出来。
刚开始，那几个朋友还劝架，吵到后来，人家都散了。那个女孩临走时，拍拍蟑螂的肩膀，说：“别装了，你俩这不是吵架，是秀恩爱！”
他们散了，我们也不吵了。
我对蟑螂说：“其实那个女孩还挺可爱的。”
“嗯，你要觉得她可爱，我明天就娶她，明年就让你抱上大侄子。”
那天，他就像一个易燃的炮仗，我说一句，他怼一句。
然后，他就把自己灌醉了。喝醉的他骂变态的房价，骂钱难赚，骂长大很无聊……
最后，我半拖半拽地把他弄回了家。
大学毕业之前，我曾打电话问蟑螂：“我回去当个小学老师怎么样？”
谁知，蟑螂急了：“别那么没出息，我都已经砸在这里了。你叫腾飞，可得往高处飞，能飞多远飞多远。”
我问他：“你就为什么砸在这里了？”
他说：“爸妈年纪都大了，光是教他们用个微信就教了个把月……”
其实，蟑螂只说了一半。我不在家的那些年，他三天两头往我家跑，我家的宽带，爸妈每年的体检，买米买面这样的事情，他都承包了。包括我妈做甲状腺手术入院，也都是他全程陪护，还坚决不让爸妈告诉我。
这些，都是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
那天，我反问他：“老家有什么不好？”
他说：“开个公司，手续齐全也得跑上个把月，而且还得各种找人找关系……接个没利润的小工程，都有人明目张胆地吃拿卡要，干完活还不给结账……对了，你还记得当年那个一上课，同学都跑光了的政治老师吗，居然当了高中校长……能信吗？”
蟑螂放下狠话：“沈腾飞，你要是敢回老家，我都看不起你。”
我回他：“不想让我回老家也行，你好好赚钱，然后借给我在魔都买房。”
他说：“只要你不回来，别说借，给都行。”
就这样，我留在了魔都，在一家大公司做产品经理。那真的就是一份997的工作。蟑螂给我打电话时，我十有八九都在加班。
他让我别那么辛苦，我就说：“我稍微能多干那么一点，将来买房时，就可以少跟你借一点啊。”
再后来，蟑螂每次给我打电话，都会报告一个好消息。他的工程公司开始盈利了，公司又拓展了电商业务，他刚刚收购了一家劳务中介……
我妈当初说得没错，像蟑螂这种宅心仁厚的孩子，就算没什么高学历，老天爷也会让他有饭吃。只不过，我每次都给他泼冷水：“不能赚黑心钱呀”“别干那些晚上让自己睡不着觉的事”“很多奸商不是栽在钱上，而是栽在女色上，希望你能洁身自好哦。”
26岁生日那天，我给蟑螂订了一张来魔都的车票。
电话里，我的声音非常消沉，于是，蟑螂二话没说就来了。
那天，在我的出租屋里，他炒了四个菜，还买了蛋糕，给我庆生。然后，我告诉他一个坏消息：“我交往一年的男朋友劈腿了，他说对方比我漂亮，而且还是本地户口，我好难过，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
蟑螂的眼睛一下红了，拳头捏得紧紧的：“你放心，我去收拾那个渣男，一定好好给你出出气，走，现在就去找他。”
说完，蟑螂一把拉住我，就往门外走。我死死的拽住他，并且问道：“去之前，我有一个要求。”
蟑螂认真的说：“你说。”
“我失恋了，很悲伤很难过，需要你安慰，可以吗？”
“当然可以！”
“离开他后，我想你娶我，可以吗？”
“行！”
然后，我一下跳起来，嘻皮笑脸地放着这两句录音。
“傻子呀，我没失恋，更没什么男朋友，但我想嫁给你，你刚才可是答应过了。”
那晚，蟑螂把我抱起来，喊着要把我扔到楼下去。
结果，他发现，有点抱不动我了。
他问我：“老实交代，是什么时候对我产生这份邪念的？”
我说：“那年回家，你找了个姑娘冒充你女朋友那次。我当时心里没有祝福，只有疯狂的嫉妒，哦，对了，同事还给我介绍过男朋友，我去看了，见的第一眼就拿他跟你比，然后就觉得他哪哪都没有你好，连喝水的样子都没你好看。”
“你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蟑螂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蟑螂，你别装了，你问问自己，弄不好，从幼儿园那会儿你就已经爱上我了。”
“但我来不了魔都，我的事业、咱爸妈都在老家，这些，你想过吗？”此时，他明显伤感下来的语气出卖了他的心。
“以前觉得距离这事特别重大，可是，我想通了，别人可以异地恋异地婚，我们为什么不行？我宁愿跟你相思成灾，也不要跟一个不爱的人，同床异梦一辈子。”
听到这儿，蟑螂的眼睛又红了。他用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傻妮子，是不是读书把自己读傻了？”然后，他就明目张胆地亲了我。
过后，他还问我：“感觉怎么样？”
我很确定地对他说：“细细品过了，是爱情啊。”
而他呢，居然脸红了：“沈腾飞，我把初吻给你了，你得对我负责一辈子。”
而最可爱的，莫过于我们双方父母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反应：
我妈说：“从你一直不找对象，我就看出来了。”
张婶更绝：“早就该在一起了，这小子从来不去相亲，耽误我抱大孙子。”
我曾问过我妈：“我和蟑螂之间，需要克服的困难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反对？”
我妈说：“比起那些没感情的，只是因为条件相当而结婚的，妈妈更希望你嫁给一个爱你而且是你爱的人，外面的人再优秀，也比不上青梅竹马放心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妈早就看穿了一切。
…………
今年5月20日，是我和蟑螂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我们送给彼此的礼物，是在魔都郊区买了一套70平米的蜗居。
只是没想到，蟑螂还额外给我准备了另一份礼物——他用我们两个的名字，在魔都注册了个小公司——张飞科技有限公司。（张洋，沈腾飞两个名字首尾的字）
虽然前途未卜，但我知道，他不想再让彼此承受异地之苦。
蟑螂说：“房子有了，事业也迁到魔都了，下一步就是生两个孩子，然后，让他们可以像我和你那样，都能有一个日久生情的发小，一起长大、结婚、生子……”
我听着，笑出了眼泪。是啊，光是想想，都觉得真美好，好期待啊。
…………
经常有人问我：“嫁给青梅竹马的感觉是怎样的？”说实话，有的时候真的挺难。可是，越是如此，也就越发明白，人生最难的，是违背自己的心意，没和心爱的人走到一起，一辈子都活在遗憾里。
在这苦的同时，也很骄傲。
因为这辈子，我们可能做不出什么伟大的成就，但，至少在爱对方这件事情上，我们足够执着和勇敢。
多少青梅竹马，在人生的大江大河里走散。
承蒙岁月的厚爱，扭头一眼就能看到，那个儿时就陪伴我的人，此刻还在身边。就像歌中所唱：遇见浑然天成的交集，错过多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