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爸爸的爱1

我16岁那年，爸爸突发脑溢血去世。

我和妈妈的天，塌了。

尤其是妈妈。

爸爸在时，妈妈是一个饱受恩宠的小女人。爸爸走了，她一个连饭都做不好的人，如何带着我继续生活？

……

安葬爸爸后的第一顿晚餐，有些悲伤落寞，但却没有草草敷衍了事。晚餐有京酱肉丝、西芹木耳、和玉米蔬菜沙拉。一切，都是爸爸在时的样子。

可是，妈妈明明不会做饭啊？偶尔下一趟厨房，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还把粥熬成了干饭。看到我的疑问，妈妈特别坦然地说：“你爸做了那么多年饭，我就是看也看会了，只是有他在，不想干而已。”

吃饭时，我注意到妈妈右手手指有创可贴。问她怎么弄的？她说开玉米罐头时，脑子犯糊涂，直接上手去掀盖子，划伤了。“小伤，没事，没那么娇气。”以前爸爸在时，妈妈哪怕掉根头发，都要求安慰。

可如今……

我心里特别酸楚。都说会撒娇的女人好命。这句话放在妈妈身上，只对了一半。

爸爸在，她十指不沾阳春水。

经常听见妈妈花式示弱：“老公，我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爸爸问：“怎么能好？”

妈妈就会说：“因为不想刷碗”、“因为地没拖”、“如果有人帮我把衣服洗完，就好了”

……

然后，爸爸就会毫无怨言地让她多云转晴。哄着爸爸做家务，妈妈全程只需甜言蜜语。

从小到大，我吃尽了他俩撒的狗粮。

所以，爸爸猝然离世，悲伤欲绝之余，我更担心的是，妈妈如何生活下去？从生存，到精神。

后来就连爷爷奶奶来电话，都会偷偷跟我交待：“好好劝劝你妈，振作起来，如果有合适的人，别拦着，她生活能力差，一个人养活你太不容易。”

但，大家好像都误会了妈妈。

爸爸走后，她开始拥有了强大的动手能力。

首先是厨艺。娘俩的一日三餐，她丝毫不糊弄。照菜谱学，跟人请教，有时失败了，半夜不睡觉也要把一道菜研究出来。她把从前用来哄爸爸的智商，都用在了学习如何生活上。

从前逢年过节，不管是去奶奶家还是姥姥家，妈妈全程负责陪聊，爸爸张罗出一大桌活色生香。但爸爸走后，妈妈接管了这个任务。尽管大家不让她伸手，并且对她的厨艺深表怀疑。可是，一年又一年，妈妈继承了爸爸的手艺，以及爸爸的任劳任怨。每一次，大家既吃惊，又赞叹。

爸爸虽然不在了，可他的手艺还在，他的心还在照顾着家人。

…………

爸爸走后的第一个春节，我和妈妈在姥姥家过。大年二十九，我陪妈妈去买菜。她从兜里拿出一个长长的购物清单。大到牛排，小到香菜，一一列举。从菜市场，到华联超市，一路转下来，手里提的东西多到令人怀疑人生。

往姥姥家走的路上，妈妈的眼圈红红的。

我知道，她在想爸爸。我说：“妈，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可妈妈说：“妈不是难过，妈是觉得幸福。”

她说：“往年，都是你爸张罗这些事，而且，从不拿什么清单，却关照到每个人的喜好。

一个人心里得装多少爱，才能做得这么面面俱到，才能日复一日，不怨不悔。

菲菲，你身在福中要知福，就算你爸不在了，咱们也是曾被他深爱过的人。”

妈妈的感悟，让我忍不住哭了，又笑了。

爸爸的爱，既深远又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