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中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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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中队由原驻地搬入原大队部机关,从原来偏僻的地方搬进有宽阔场地的场所,使这个已萧条沉寂的地方又一下子变得生机勃勃。

牛幸娃在搬家前,带着干部战士把破旧的房舍做了修葺,那些干打垒住房像上了年纪的老人,洗洗脸,刮了胡子,穿上一件新衣服,又一下子精神起来。当年第十一大队刚开进镜铁山时,机关和部分连队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尽管有用于取暖的土炉子,但依然无法有效抵御大自然的冰冻严寒。大风是这里的常客。当地人戏言:镜铁山一年刮两场风,一场刮半年。一年四季,365天,天天光顾,没有一天缺席。帐篷在大风怒号中被掀翻、被吹走是常有的事。最可气的是夜晚刮大风,在人困马乏、睡意正酣的深更半夜,帐篷被怒吼的大风突然掀翻,冻得从睡梦中醒来的干部战士瑟缩发抖,不得不冒着零下30多度的严寒起来重新加固帐篷,待重新钻进被窝,麻木僵冷的身体还没有缓过劲来就该起床了。住宿成了部队亟待解决的最大难题,可又面临既无场地,又无建筑材料的困难。

好不容易熬过严寒的冬天,待初夏来临天气变暖,第十一大队大队长、政委开始琢磨建房。大队长带几个机关干部从帐篷里出来,逆北大河向上,过了通向火车站的九号桥再向北,来到北大河转弯处一片宽阔的河滩上,把钢锹朝河滩上一插说:“这就是我们的大队部。”于是干部战士一起动手,经过近半年的努力,一栋栋“干打垒”拔地而起,一个崭新的大队机关营区正式建成。从此,西北人住的“干打垒”与部队营房画上了等号,干部战士在“干打垒”房中学习、生活,一住就是七八年。住在这里艰苦不?寒酸不?确实艰苦,实在寒酸,但他们说:“居住环境虽然艰苦,但比起流血牺牲来,这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大队机关撤离了,干部战士迁走了,这些“干打垒”住房成了他们当年艰苦奋斗的见证。

这些虽已垂老的“干打垒”之所以没有倒下,和西北的气候有关。这里终年干旱少雨,用土坯建成的“干打垒”不会被雨水冲刷泡软,戈壁滩上修建的长城、关楼、烽火台能长期存在,同样有气候方面的原因。牛幸娃瞄准这些房舍带干部战士入住,延续了这些房舍的生命,使其有了存在的新的意义。

牛幸娃一连兴奋得几晚睡不好觉,每天半夜还背着手在营区转悠,琢磨把这些旧物充分利用起来。原来的机关食堂,成了中队食堂;原先的洗浴室,变成了干部战士沐浴洗澡的地方;原先的理发室也重新打开,干部战士在这里刮脸理发。刚开始,牛幸娃还提出在营区门口设上岗哨,像当年大队部在时那样,显得威武气派。这个想法被王永学否定了。王永学说:“设岗是有一定级别的。我们中队不应该设岗,一是设岗得占去几个兵,使施工战斗力减员;二是不利于镜铁山矿职工以及当地群众与我们来往。”王永学曾被大队抽调去当地搞社会调查,这里的人口虽然不多,一个公社才140多人,但他们愿意和部队干部战士交往,愿意和部队打交道,对部队有信任感。镜铁山矿和大队部是相邻相近单位,以前常派人来部队慰问。待十一中队和大队工作组住进来之后,这些事还会发生。站上岗就会有些生分,再说,这里除了镜铁山矿职工和少数当地居民外,基本荒无人烟,也没有设岗的必要。但王永学也做了妥协,说节假日可以临时设岗,显得庄重热烈。

十一中队和工作组搬入之时,正逢十一国庆节,举国上下隆重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25周年。牛幸娃带领干部战士举行了隆重的升旗仪式。他让霍绍明升旗,霍绍明说:“我年纪大了,选两个年轻的升旗手吧,年轻人是未来的希望。”王永学就挑选申力明、杨玉琼做升旗手。牛幸娃说:“巴适,硬是安逸得很!金童玉女很有风采哩!”

王永学说:“什么金童玉女,是帅男俊女,代表我们男女革命军人的形象哩!”

当牛幸娃“升旗”的口令发出,申力明和杨玉琼两人配合,把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缓缓升起。所有干部战士向国旗行注目礼,唱起了代国歌《义勇军进行曲》。现场庄严肃穆,歌声像炸雷排浪,震撼着每一位军人的心灵,一些干部战士的眼里噙着泪水,升旗仪式更增加了他们的使命感,坚定了建设伟大祖国的信心和决心。

听说留下执行二期建设任务的十一中队搬进了大队部,镜铁山矿宣传队还派人来给干部战士放了一场电影,片名叫《闪闪的红星》,使干部战士受到革命传统教育,丰富了连队生活。后来听说这是阎干事去主动联系的,大家开始对这个书呆子刮目相看。

搬进了新的住所,牛幸娃就想着各项工作要更上一层楼,要有一个新面貌。他继续抓军事训练,王永学继续抓技术训练,让干部战士在体质上和技术上做好准备,一旦施工令下,便以昂扬斗志、饱满热情投入到新的战斗中去。

军训场地固定下来,干部战士住进了大队部,吃住和训练在一起,大家的积极性更加高涨。军医苗丽萍和护士杨玉琼,继续和连队干部战士一起训练。苗丽萍越来越显示出自己的军事素质和军事技能,杨玉琼也不再哭鼻子,逐渐适应了严格的军事训练。

在200多号男人中,夹杂着两个女人参加军事训练,给军训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牛幸娃在和苗丽萍多次较劲之后,从心底叹服这个女人不简单,不仅医术高明,还有一身过硬的军事技能。苗丽萍在第四军医大学学习时,曾被抽出来参加过五项全能训练,代表学校参加过总后组织的军事技能比赛,现在身上的本领都一一展示出来,一些军事动作比牛幸娃做得还标准。

牛幸娃就是这种人,别管嘴上怎么说,如你有真本事他还真服你。对苗丽萍就是这样,他在心里由不服转为叹服,由较劲转为赞赏。嘴上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在行动上已表现出来。在军事训练中,每一个动作,他都让苗丽萍站在队伍前头做示范。苗丽萍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也不怯场,只要对训练有好处,就认真去做。何况,训练场如战场,指挥号令就是命令,必须坚决执行,不能有丝毫抗拒。这本身就是一个军人的基本素质。因此,当牛幸娃高喊“苗丽萍出列”时,苗丽萍就马上出列,按照牛幸娃的要求做示范动作。那些男兵们自然是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一丝不苟地照着做。几天以来,不仅在牛幸娃的心目中,就是在其他干部战士心目中,苗丽萍也成了让人叹服的“女神”。

杨玉琼的作用没有苗丽萍大,但自从那次被牛幸娃“训哭”后,也感到了自己的差距,训练中有了进步。牛幸娃看到了她的进步,也不再对她吹胡子瞪眼睛,态度好了不少。当然,这也是老金“教训”的结果,让他认识到了女兵的特殊性、特殊作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长,不要用一把尺子去量。杨玉琼虽然不会像苗丽萍那样在队列前做动作示范,但在训练休息时间,她的前空翻、后空翻做得更加漂亮,翻飞得像车轮转动、风卷残云,让人眼花缭乱、叹为观止。她也会做几个舞蹈动作,甚至跳一段独舞,这些都给文化贫瘠的战士带来精神享受,在促进训练中发挥独特作用。

天天在训练场指挥着200多号人操练,这200多人中还有两个优秀的女性,牛幸娃的心情,真是累并快乐着。他原以为这两个女人在军训中是累赘,会带来麻烦,没想到竟是捡到了两个宝贝,两个在黑夜中放光的夜明珠,为他们训练增光添色,使整个训练活动搞得有声有色。他文化不深,不懂多少理论,也弄不清其中的奥妙,但他确实感到了在军事训练这种特殊场合中,女性对男性的激励作用。

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他苦苦思索这个问题,想弄清其中的奥妙而又不得要领。他从小是个孤儿,很少和女性打交道,尤其是年轻女性。独特的经历使之在性方面“开蒙”很晚。一次借宿在老支书家,尚在幼年的他和老支书的女儿共睡一床,在睡梦中醒来,伸腿不小心碰到了支书女儿的胸脯,发现那里高低不平,和自己的胸脯长得不一样,才意识到男女有别。当兵后一直在施工连队,连队没有一个女兵,偶尔去机关,见到几个女兵,觉得穿上绿军装男女都一样,没想到经老金一点拨,认识到二者的差别还真不小。男女之间有这么大吸引力,能互相欣赏互相激励。由此,他想到在四川农村的见闻:在水库工地干活,受到“女子突击队”的鼓励,一些男人干得更欢。有时去亲戚家参加婚礼吃宴席,席上如有几个漂亮女人在,那些男人们的动作就更文明些,明明急着吃,明明急着吃碗盏里的肉,却要先让女人享用,显示自己的文明和谦让。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他一拍脑袋说:这和训练场上的两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呢?苗丽萍、杨玉琼这两个人在他头脑中挥之不去。两相比较,苗丽萍年纪大些,阅历多些,经受过大学教育,说话办事稳当些;杨玉琼年纪小,才17岁,单纯活泼,可爱、任性,天真而倔强。从两人长相看,苗丽萍像一株红高粱,长得高大健美,有东北女人的漂亮开朗;杨玉琼在西北出生,像青纱帐里的一棵绿玉米,生机勃勃,活泼可爱,小巧玲珑。两个人的脸孔在牛幸娃面前交替出现,闹得他脸红心跳。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我这是干什么,我这是干什么,两个女娃儿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想着人家干什么?越是想赶走两个面孔,两个面孔越是不肯离去,尤其是那个25岁的苗丽萍,怎么都不愿从他眼前走开。他突然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他急忙从床上跳下来,走到过去是大队长的办公室里踱起步来,围着炉子一圈一圈地走,像个困兽似的,急吼吼地,却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自打搬进大队部营区之后,干部战士发现,中队长牛幸娃对内务卫生要求更严了。他每天早晨都围着营区转一圈。战士们只要看见他背着手,拉着一张严肃的古铜色的脸,就知道他要开始骂人了,不是嫌卫生没有打扫好,就是嫌垃圾倒的不是地方,再就是说哪个排哪个班内务没搞好,他大声动气地骂道:“到处脏兮兮的,个人卫生不讲究,还像个军人吗?对得起我们住的大队部吗?”大家一时纳闷:过去他也要求搞好内务卫生,但从没有这么邪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一天,牛幸娃找到王永学说:“我那军事训练继续抓,你那技术训练到此为止吧。技术训练需要在现场教练,如何打眼、放炮、出渣、掘进,到现场才能学会。你腾出手,抓一下内务卫生,这内务卫生,不抓可不行。过去十一中队挤在一个小角落里,太讲究没那个条件,也没谁来检查。现在搬到了大队部这里,条件好多了,住房宽敞了,得好好抓抓了。内务卫生事关战斗力,不可马虎。若军地领导到咱们营区来视察,也给人家一个良好印象。你现在就负责这件事,怎么抓我不管,只要见成效就行,限一个月彻底改变面貌。”

王永学说:“你是一连之长,就按你说的办。我尽量去做,确保取得成效。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牛幸娃问。

“借我两员大将。”

牛幸娃笑了:“诸葛亮唱‘借东风’,你要借大将,借谁你说,中队里你随便挑!”

王永学说:“不是咱们中队里的。”

“那是哪里的?不是咱中队的,也不归咱们管呀!”牛幸娃说。

王永学说:“现在就在你手下!”

“谁?绕什么弯子,直说!”

王永学说:“就是苗丽萍和杨玉琼两个女兵,你同意她们每天随我检查一遍内务卫生,用不了多长时间。”

牛幸娃说:“要得,只要不影响军训就可以,军训时她俩必须参加。”

王永学说:“不影响军训,在早上或晚上进行。我,加上两个女兵,再加上文书申力明,我们四个人组成一个检查组,两个女兵随同检查,申力明负责打分统计进行评比,保证能把内务卫生搞好。”

牛幸娃说:“这得征得苗丽萍、杨玉琼两个女兵同意,毕竟人家不归咱们管,也会增加人家工作量。”

王永学说:“你同意就行,这个事包在我身上,我负责做两个女兵的工作。”

牛幸娃点点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