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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冲突被王永学化解了。牛幸娃也觉得自己性格太急躁,对女孩子不应如此,况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优长,要多看别人的长处。杨玉琼那丫头片子,一连串儿的后空翻、前空翻真的把自己镇住了。
这事情就是训练中的一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但牛幸娃没想到,几天之后,有一个人却找他“算账”。这个人是谁?就是工作组的金昌浩,大家天天喊的“老金”。
不知什么原因,平常挺和善的老金冲牛幸娃发起了脾气。牛幸娃来工作组找老金,想问问工程施工组织设计方案的进度。酒钢建设指挥部明确二期工程在海拔高度3060以上,并划定了施工区域,由十一中队多头掘进,建立开采巷道。中队之所以还没有施工,在那里进行军事训练、技术训练,是因为老金牵头的施工设计方案还没有“出炉”,“出炉”后还要经过镜铁山矿审定,看是否符合总体设计方案。方案审定后指战员才能投入施工。
老金是制订施工设计方案的“大拿”,在第十一大队都是出了名的。当年一期工程施工组织设计方案,就是他参与主持制订的。施工组织设计方案是承建方根据建设方的设计方案进行深化设计,是对施工活动实行科学管理的重要手段,它具有战略部署和技术安排的双重作用,是用来指导施工项目全过程各项活动的技术、经济和组织的依据,是施工技术与保证工程开工后施工活动有序、高效、科学合理进行的法理文书。接到任务后,老金领一帮技术人员在杨全来大队长领导下,全身心地投入设计工作。作为具体负责的副组长,他提出三点要求:第一,必须尽快地熟悉地质勘查资料。设计人员如果不熟悉地质勘查资料,就是瞎子骑毛驴——不知东西南北,设计出来的方案就是废纸一堆;第二,设计方案一定要科学,既要方便部队施工,还要方便矿上下一步开采,尽量节省施工成本和开采成本,为此要努力采取新工艺、新方法施工;第三,要提高工作效率,努力在三个月内交出设计方案。这三点,老金都身体力行去做。为了进一步核实相关地质勘查,他白天同年轻人一道早出晚归,累得大汗淋漓,口喘粗气也不休息一会儿。有一次差一点摔下万丈悬崖粉身碎骨,大家为他捏把汗,他却风趣地说:“放心吧,同志们,马克思知道我手里的设计工作还没干完,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下通知的!”老金本来就是一个“工作狂”,他是一个单身汉,每次领下任务,白天黑夜都在琢磨设计方案。这一次,他又把“工作狂”的内涵演示到极致,把时间抠得特别紧,最终三个月时间没到,就把一份长达387页的施工组织设计方案交到矿方领导面前。矿领导立即召集工程技术人员进行论证,得出如下结论:02部队第十一大队提供的施工组织设计方案别具一格,很有创意,出了奇招,奇就奇在“两下一上”施工法上,既可以缩短工期,还可以节省成本,一举两得,意义非同凡响。
部队为老金向上级请功,老金极力推辞,说:“上面有领导,下面有助手,工作是大家干的,成绩是大家取得的,怎么能把功劳记在一个人的账上。”他的谦虚是发自内心的,不像有的人是装装样子,嘴里说不要,实际上把口袋撑得很大,恨不得多装些东西。这样下来,老金不仅坐稳了“技术大拿”的位置,而且在人气上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他也不是什么长,也不是什么官,就是一个闲散之人,但在大队干部战士中说话很有分量,连大队领导都让他几分。为什么?不仅他说话有分量,而且还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有时候让人下不来台。我行我素,老金就是这么个人。
十一中队接受镜铁山矿二期施工任务之后,同样要设计施工组织方案。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每一道工序都不能少。况且还要考虑和矿上二期工程整体施工组织方案配套,这就增加了难度。老金领着工作组刘技术员和十一中队技术员严士范,共同设计这一方案。
这一天老金又在伏案工作,牛幸娃走了过来。牛幸娃和老金熟悉,上来递一支“兰州”烟说:“歇歇,咕袋烟!”
老金抬起头来,手却没接烟,直冲冲地朝牛幸娃来了一句:“牛中队长,你本事好大呀!”
这句话弄得牛幸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摸摸脑袋说:“我有啥本事,还是你老金本事大,我这不求你来了吗?啥时把施工组织方案搞出来?我们好投入施工呀!”
老金说:“你不用求我,你本事大得很哩!你要是本事不大,没能耐,能把一个女孩子在训练场上骂得哇哇哭!”
牛幸娃知道老金听说了他训哭杨玉琼的事了,就辩解说:“女娃儿娇嫩,多训练训练就好了,活是干出来的,兵是练出来的。我要是再严格些,怕她哭都哭不出来了。”
老金说:“严格训练我不反对,但要看训练的人是什么人,什么对象,因人实施,循序渐进,注意人和事物的特殊性。”
牛幸娃不服:“她杨玉琼有什么特殊,难道是市革委会副主任未来的儿媳妇,就不能严格训练了吗?”
老金不高兴了:“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说人家是个女孩子,刚从宣传队下来不久的女孩子。”
“女孩子就特殊吗?就不能严格要求了吗?”
老金火了:“女孩子能和男人一样吗?”
“咋不一样?女人能顶半边天!”牛幸娃说。
老金说:“当领导的,做事要考虑女人的身体特点和生理、心理特点,军事训练也是一样,不能蛮干。男人有男人的优长,女人有女人的优长,男人能做到的,女人不一定能做到,女人能做到的,男人不一定能做到。”
牛幸娃说:“我只知道男女平等,男女都一样。”
老金说:“都一样?女人能生孩子,你能生孩子吗?”
牛幸娃说:“能,没有男人,女人能生出孩子吗?”说完,还为自己的机智乐了起来。
老金又问:“女人有例假,你有例假吗?”
牛幸娃愣住了:“什么例假?我只听说过休假呀!”
这句话把老金逗笑了,老金说:“牛幸娃呀,牛幸娃,你真是一个瓜娃儿!”
牛幸娃一下翻脸了:“你说谁是瓜娃儿?你说谁是瓜娃儿?”他最怕人家说他“瓜娃儿”,瓜娃儿四川话就是“傻瓜”的意思,说谁心眼儿不够,就说这人“瓜兮兮的”。
老金说:“说你瓜,你就瓜,你连女人有例假都不知道,还说自己不瓜!”
牛幸娃平常牛气十足,但在老金这个大学毕业生、工程师面前还是有些软兮兮的,但他依然不服输:“即便有什么例假,就不能训练了吗?人家苗丽萍军事动作那么好,不就是练出来的吗?难道人家身上没有例假吗?”
老金看牛幸娃对这事是真的不懂,也难怪,他从小是个孤儿,谁告诉他这些?参军后又在镜铁山施工,成天在男人堆里,你跟他说这些,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老金不再扯这个,转个话题问道:“杨玉琼是工作组的人,是归你管的吗?她军训不军训和你有关系吗?管好你那一亩三分地,练好你那些兵就行了!”
牛幸娃有些心虚气短,声音放低了说:“这是经过‘老霍头’同意的,我也不是非要训练她们。”
老金说:“训练一下也可以,那么过分干什么?她们主要任务是为干部战士保健看病,要是在训练中伤着了怎么办?再说了,把关系处理好了,有利于发挥她们的作用。你发挥杨玉琼的专长,教大家唱歌跳舞,不是很好吗?那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被训得在操场上哇哇哭,你不心痛吗?她能不伤心吗?”
牛幸娃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老金说的这些道理,他听进去了,况且,人家工作组本来就不归他管,自己去讨这个没趣干什么?于是就赔着笑脸,又给老金递烟。
老金接过烟,点上,深吸一口,说:“今后做事多动动这里。”说着用手敲敲自己的脑袋。
牛幸娃说:“我哪能和你比,你脑子里全都是墨水,要不,你怎么能是咱大队技术大拿呢!”
老金说:“咦,你咋学会了吹牛拍马呢!”
牛幸娃说:“我不拍你,你施工设计方案不给我快出!”
老金说:“瞎子磨刀,快了!没看我在抓紧弄吗?保你尽快投入施工,又省时省力。你现在还是抓紧进行军事训练和技术练兵吧,只是对两个女孩子手下留情些。”
牛幸娃高兴地走了。他对老金的设计水平、工作能力深信不疑,为很快就可以投入施工而高兴。心是放下了,但另一个念头却从心头升起:这老金为什么对这两个女孩子这么好,图什么呢?他把脑袋使劲拍了几下,也没有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