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头与狗叫
教室外常会有一些老爷爷或者老奶奶在东张西望,那些花白的头探进窗子的时候,总是把我吓一跳。他们是在寻找自己的宝贝孙子(在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还是存在的)。大部分老爷爷老奶奶只看一眼,就笑眯眯地走了,而被看的学生总是涨红了脸。有一次,有个老爷爷不但把教室门推开(当时教室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而且还张口就喊:“毛头,毛头。”教室里哄笑一团,可就是没有人站起来,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毛头”。
老爷爷还站在门口,表情怪异,显然他对孩子们的哄笑非常慌张。这样的局面,让教室更乱了,可毛头还没有出来,我只好用指节敲敲讲桌,故作镇定地说:“谁是毛头?请出来。”学生们笑得更厉害了。终于,有个大头男生在一片哄笑声中忸怩地站了出来,脸如写对联的梅红纸。“毛头”几乎是冲出教室门的,在冲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拉走了他的爷爷。不是拉,应该是拽。毛头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的爷爷?!
“毛头”的风波浪费了我这节课十分钟。其实,真正浪费的时间还不止十分钟,孩子们的心像野马,收得慢,跑得快。后来,最受影响的还是那个大头男孩。从那以后,那个大头男生就被叫做“毛头”了。男生叫,女生也这么叫——毛头,毛头。可毛头的爷爷再也没有来学校找过他的宝贝孙子。
我在黑板上出了一个题目,填空:“( )雀”。一个男生举了手:“麻雀。”另一位说:“黄雀。”还有人说“云雀”“山雀”。我们班自愿坐在后排的那位从未举过手的学生也举起了手。我喊起了他,他愣了会儿,还是站了起来,摸着后脑勺,既羞涩又痛苦似的冒出一个词:“喜鹊”。
同学们都笑了,那位学生则难过地低下了头。突然,门外的梧桐树上有几只鸟在大声地叫,估计有许多喜鹊飞过来了。下了课一看,果然不错,喜鹊们正准备在梧桐树上筑巢呢。
也正是这个出了洋相的学生在迎新年联欢会上,为大家表演了一个好节目:学狗叫。“汪,汪,汪……”他叫得实在太像了,对着我们叫的样子就真像是一只狗在叫。大家都笑了。新年就要到了,多好的一阵狗叫啊!
毛头与狗叫
进入新年以后,学生们不再叫他名字了,遇见了他,都汪汪地叫。这真是大狗也汪汪地叫,小狗也汪汪地叫。这群快乐的孩子啊,他们的头发很黑,他们的嘴唇很红,他们的牙齿很白,他们的身上发出了类似青苹果的味道。在课间,秘密地听见他们在汪汪地叫着,我觉得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