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釜底抽薪
顺着哨兵的指引,公孙龙一行人摸索到山下一处隐蔽处,众人伏在临近的小山头上观察着这个神秘的地方,借着夜的伪装,公孙龙探出脑袋观察周围的地貌。只见这处营地四面环山,仅有一条狭长的小路可以东西进出,就像被大山怀抱着的摇篮一般。腹地足有一亩见方,加之草木遮掩,这片天地极难被人发现,不难猜到这里对于赵军而言是一个不错的隐蔽处,无论是储存粮草还是隐藏兵力,都是一个绝佳之地。公孙龙望了望渐亮的天色,估摸差不多到了寅时,除了几个把守山口的守卫靠着山石打盹儿外,其他士兵皆在空地睡得死死的。哨兵的报告是没问题的,此次驻扎的赵兵不过两百来人,判断不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赵军的屯粮之所,而扎堆睡觉的士兵应该就是运输部队,他们的衣着与赵兵一样,区别在于头冠,赵兵的战冠是鹖冠,而运输兵则头裹红色头巾,虽然区别谨小,却也逃不过公孙龙的法眼。有了这般计较,公孙龙心里开始盘算着:我军优势在于战斗力强悍,人数双倍与敌,更兼出其不意,胜券至少在七成以上;赵军除了借助地理优势外,基本不是我军对手。只有赶在天明之前将其全歼,烧毁辎重方算胜利。不能再耽搁时间了,天亮赵军会源源不断来往其中,拖延下去只会对偷袭造成更多伤亡。
“命令:第一小队一百人,封住山口,不得放走一兵一卒;第二小队五十人,徘徊制高点压制敌方火力,掩护大部队全歼敌人;剩下的三百人随我杀进去,一炷香时间务必解决战斗!”公孙龙缩回身子,对左右的几名百夫长安排道,“记住:一定不要弄出动静,动作一定要慢!”
暗石寨的木栅栏仅有一丈之高,平时只是用于防御山中猛兽而已,究其隐蔽性足以让赵将放心大胆的不增派士兵,更何况两关之外的秦军远在天岸边,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过来,给他火眼金睛也未必能看得到其间端倪。两侧的哨楼各有两名赵兵把守,驻守月余不见战事,习惯性的背对背睡着了,就算是明木寨的冲天大火也未曾将其烧醒。公孙龙见毫无防备,悄悄干掉门口的两门守卫,引三百士兵悄悄将鹿角撤开,打开木寨蹑手蹑脚的贴着栅栏迂回进去,接下来便是疯狂的屠杀,秦兵如同砍菜切瓜一般收割着睡梦中的赵人,多数赵人“嗯哼”一声便脑袋搬家,都说早起的鸟有虫吃,惊醒的士兵夜未必能保住性命,噩梦惊醒的赵兵仓促应战,佩剑还未拔出,只得扑倒对手,卡脖子,咬耳朵,扭打在一起。公孙龙知道杀再多的赵兵也不会比得上将其粮草烧尽的功绩,他看着山洞眼睛放着蓝光,就像一只看到羊羔的饿狼一般垂涎三尺。总是会有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赵兵迎面杀来,皆被公孙龙左一刀右一刀砍死在他前进的道路上,残余的赵兵有的挣扎抵抗死于刀下,有的仓皇逃窜被门口的百名秦兵射杀,暗石寨的赵兵无一生还。公孙龙推开石门,发现洞内更是别有洞天,不说洞内空间是外面的两倍有余,干燥通风是极佳的储备仓库,看着约有一丈高的小粮仓,整整齐齐伫立洞中,细数下来足有几十个之多。洞之一隅竟还堆积大量蔬菜水果,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应有具有,简直就是宝藏之地。公孙龙看着眼前的一切,兴奋不已。士兵跑向前禀告道:“启禀将军,赵军无一生还,且未放走一人,全歼敌兵二百三十四人,我军伤四十二人,死三人。”
“好。”
“将军,这仓库里的这些军资如何处置?咱们都搬回去吧,足够大家吃上一段时间的了。”
“嗬,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怎么搬?赵军的援兵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别说军资,就是你我的性命也要搭进去。”
“可是......丢下岂不太浪费了,小户出身,实在看不过去。”
“丢下?哼,岂不是便宜赵军,不可能!听我命令:一人一袋粮秣,其余军资,焚之一炬!”
“将军,是否太过浪费了,不如装满车,拉几辆,藏起来也好啊。”
“不可,山路崎岖难行不易运输,而且目标明显,容易暴露。命令下去,不可贪得无厌,适可而止,迅速转移!”
“喏。”
公孙龙带领余下四百五十名秦兵,一人扛上一麻袋粮食,丢下一个火把,便匆匆转移到了空仓岭上躲起来,等待时机。霎时间,暗石寨大火四起,烧得空仓岭红里透着黑,整个夜空也被照得通亮,浓浓的黑烟自然惊动了附近的赵兵,不断有赵兵抱着盛满河水的木桶前来救火,毕竟杯水车薪,由于山洞都被打通,粮食等军资都是放在干燥通风之处,一旦见到明火,那便是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烈火将整个山洞吞噬殆尽,犹如火山熔炉一般,长长的火舌在洞口喧嚣着,咆哮着。赵军整整抢救了一个上午,除了少许的军资被拼死的士兵从山洞里抢救出来,其他大部分都被烧得只剩下一层厚厚的碳灰,众人看着被烧得黑乎乎的山洞,心里凉了大半截。
张唐这夜未眠,站在帐门口一直打量着隐藏在黑夜之中的众鄣城,一块挡在光明前面的绊脚石,只有狠狠的将其踢开,砸碎,才能跨过去,往前走一步。这次为了最终的胜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派出公孙龙兵行险着。公孙龙是他帐下最为得力的助手,每每遇到棘手任务或是关键战斗,张唐都是第一个想起公孙龙,而公孙龙也未曾让其失望,任务都能出色完成,甚至会给张唐带来一些小小的惊喜。而今这位得力干将却一去不复返,是死是活杳无音信,着实让张唐痛心不已。望着这无尽的黑夜,张唐的泪花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的好兄弟,你在哪啊?突然,轰隆隆的爆炸声惊醒了正在游离的张唐,放眼望去,是比中鄣城更北的地方,那冲天火光之中竟隐隐伴有喊杀之声,难道是赵军兵变内讧还是.....对,公孙龙还活着,一定是他干的!这小子总是给玩点新花样,制造惊心动魄的小惊喜。但只给了他五百兵士,如何又能在人家后花园全胜而退,保住性命呢?张唐喜忧掺半,却也无可奈何,隔着中鄣城这个山关,就算是插上翅膀飞过去也未必能帮上这个兄弟半分,只得祈祷上苍吉人自有天相,公孙龙能够活着见到他的胜利之师。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不仅扯住张唐的心,更是让廉颇心神不定,廉颇站在城头望着丹水更远处,内心焦虑着:南鄣城撤离并没有像他规划的这般容易,反倒是损兵折将,几近将中鄣城也连带给丢了。这还没算结束,南岸怕是又要丢失关卡,这声爆炸便是不祥征兆,通天的火光难道是......廉颇深咳了几声,感觉喉咙里的痰就是咳不出来,憋得老脸通红,年龄到了这么一大把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当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我这颗脑袋也该全白了。不服老难道真的有违天理?
“将军!”守在廉颇跟前的士兵上前扶住他,心疼得差点落泪,“将军,都好几个昼夜了,你该回去休息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住呢?!”
“老夫没事,只是不知道南岸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传来?”
“将军,你先休息两个时辰,到天亮再向汇报也不迟啊。”
“不用了,我心里大概有数了,直说便是,不要婆婆妈妈的。”
“有消息,不过不是好消息。”
“说吧,天塌下来老夫顶着,中鄣城失守了?”
“刚刚南岸送来战报,说中鄣城固若金汤,只是后方出了些问题。”
“后方?”
“明木寨被一股混入的秦军给烧了,我军伤三十二人,死一百一百一十三人。”
“明木寨被毁尚且不为大事,重修一所便是,老夫想知道这股秦军兵力多少,伤亡如何,现在去向何处?”
“启禀将军,据前方来报,秦军约有五六百人,除了阵前被斩首的五十敌兵,余者尚无斩获,至于何去何从,暂无情报。”
“可恶,实在可恶,狡猾的秦人实在是可恶至极。”廉颇石头般的拳头狠狠砸在墙头,“这爆炸声,还有这冲天火光是怎么回事?”
“启禀将军,不知怎的,秦军歪打正着摸到暗石寨驻地,应该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天明前也被秦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廉颇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攥着士兵的领子,摇摇晃晃有些站不住脚。
“将将军,刚刚得到的消息,暗石寨无一人生还,储备的粮草被秦人焚之一炬,一粒粟米也没留下。”
廉颇一口气没喘上来,只觉天旋地转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