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赵家寨
刘老大从黄沙里探出头来，看到了在草原上赶羊的孙老三。
“今天的风可真大呀！”刘老大嘴里抱怨着：“真是奇了怪了，往日里也该停了。”
寒风瑟瑟，草木枯黄，这是中原以西的景色。
这里交通不便，人烟稀少。
偌大个草原上只有一条小路、两个人和一群羊。
“这么快就回来了？”孙老三望着从风沙中走出的刘老大，一边用手中的绳鞭驱赶着羊群，一边关心的询问：“寨主让你买的药买到了吗？”
“哝！”刘老大的语气低沉，他张开布袋，里面放着几棵叫不出名字的枯草。
“就这些？”孙老三略显惊讶：“寨子里的娃娃们可都病不的不轻咧！这些够不够嘞？”
“雍城要打仗了，没药可买了！这草药还是我找咱三叔要的，没要咱们钱。”刘老大伸手摸了摸里面的干巴巴的药草：“三叔说这些药草放在箱底好几年了，不知道好使不好使。唉，眼下这世道，天子都要不成了，谁还愿意管咱们。”
狂风吹过，干枯的药草在布袋里起起落落。
孙老三帮赵老大把装草药的口袋合上：“快回去吧，别让寨子里的人惦记。”
狂风越加猛烈，卷起漫天黄沙。
刘老大用手遮住口鼻：“你也赶紧回去吧，天要黑了，不能再多留了......”
在西戎这里，只要天一黑，狼群就会出现。
“今天的羊群特别饿，我还要等等！”孙老三还想再坚持一下。
忽然，刘老大的袋子被狂风吹飞。
两人赶忙去捡。
那袋子在空中飘了一阵，慢慢落在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脚下。
年轻人把袋子捡起来，看了一眼里面的草药，慢悠悠的走到赵老大的身边，把袋子递还给他：“我看这甘草有些年头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再用了。”
刘老大接过布袋，收好里面的药草，然后把口袋扎紧，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你谁啊？”
“哦，不好意思。”年轻人笑了笑，拍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了下自己被狂风吹乱的头发：“忘了介绍，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旅行者，略懂一些医术。”
刘老大左右看了看，茫茫草原，除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个鬼影也没有：“就你一个人？”
刘老大的言语中充满了疑惑。
年轻人点了点头：“是的，我喜欢独自旅行。”
刘老大上下打量起这个年轻人：“你还是快点走吧，没听说吗？这里马上就要打仗了，西戎的军队要来了。”
“我知道。”年轻人满不在乎的点点头：“我也刚从雍城出来，那里实在是太吵闹了，实在是没办法待下去了。”
年轻人用了“也”这个字，这让刘老大立刻警惕了起来。
“也”这个字说明年轻人是跟着刘老大一起出来的。
而沿着这条小路走，终点只有自己的寨子。
“你要去哪？前面是赵家寨，应该不是你要去的地方。”刘老大说的十分警惕。
年轻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不，我们恰好同路，我也要去赵家寨。”
一旁的孙来三拉了拉刘老大，在他耳边说道：“喂，你是不是在城里露富了，怎么惹上了这么一个麻烦。”
刘老大心里也没底，又不敢说破，只得低声询问：“敢问，您去赵家寨做什么？”
“哦，我只是一个游方的医者。”年轻人镇定自若的解释道：“我听说你们寨子里有风寒之症流行，所以想去看看。”
刘老大一惊：“你怎么知道？”
赵家寨的风寒之症是这几天才出现的，传染性非常强。
而雍城对这种传染病十分警惕，一旦发现就会被驱逐，所以赵老大从未对外人讲过。
年轻人笑了笑：“我听你声音沙哑，喉中有痰，兼之你说话时呼吸不畅，应该风寒入体。还有这位放羊的大哥，也是寨子里的人吧？我观你脸色黑黄，双目无神，应该同样染了风寒，只是现下还没有发作，不肖几日就会出症。”
“你真的是医者？”刘老大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惊喜。
这几日寨子里的娃娃们病得厉害，如果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医者，那这对寨子来讲无疑是件天大好事。
年轻人摊开双手：“当然了。”
刘老大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我们都是粗人，您别见怪啊！”
“没事没事。”年轻人摆了摆手。
刘老大向前凑了凑，小心翼翼的询问：“不知您的银钱怎么算啊？我们地方小，加上连年战乱，怕是给不了太多钱。”
“我不要银钱。”年轻人一脸笑容的看着刘老大：“我云游四方，有个屋檐避雨，有口清水果腹就行了。”
“好好。”刘老大闻言大喜，轻轻拍着年轻人的背：“我给领路，请您跟我走。”
一旁放羊的孙老三也十分欣喜，他的孙女也感染了风寒，这几日病的厉害。
他正准备卖头羊给孙女治病，听到年轻人要去寨子里，也顾不得其它，赶紧挥舞鞭子赶着羊群跟着往寨子方向走。
路上，孙老三还是有些担心。
他偷偷拉了拉刘老大的衣角，用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指了指走在前面的年轻人：“我看他也没有带药箱，用什么帮娃娃们治病呢？”
“你懂什么。”刘老大不耐烦的拉开孙老三的手：“他又没要你钱，就讨口水喝，有什么好怕的。”
善于观察的孙老三又指了指刘老大：“我这是为你好，别是西戎的奸细！再给咱们寨子惹出祸来。”
孙老三这句话提醒了刘老大，他愣了一下，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眼下正值兵荒马乱，哪来的游方医者。
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寨子，可不敢得罪任何一方势力。
若真是弄了个奸细回寨子，那不是自取其祸？
刘老大定了定神，左右拿不定主意，只能硬着头皮向年轻人询问：“恩......敢问医者，您游方多年，怎么见不到您的药箱呢？”
年轻人似乎十分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刘老大的意思，“我医诊从不带药，药者，一草一木皆天地所养、日月所孕，随手摘来的最好，何必天天带在身上。”
年轻人似乎也看出了刘老大的担心。
他走上前来，握住刘老大的右手手掌，在他虎口处用力的按了按。
刘老大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感觉年轻人手劲很大，赶忙把手抽了回来，“这做什么？”
年轻人笑了笑：“我看你老是抬举右臂，猜测你肩膀有疾。我刚才在你合谷穴上按了按，可帮你暂时缓解疼痛。”
刘老大活动了下肩膀，痛感果然减轻了很多，这下心中不再疑虑：“哦！真的好多了！”
孙老三仍是怀疑的厉害，他上前拦住两人：“医者从雍城来，可有出入简书？”
出入简书就是一种通行证。
它以竹简为底，用刀在上面刻上文字，以此作为雍城出入凭证。
年轻人也不生气，出来混吃混喝，怎么能没有准备？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排竹简，顺手递给了孙老三。
其实孙老三根本就不认识字，他哪里看得懂简书上写的是什么，只是想看看年轻人能不能拿出来。
见年轻人掏出了简书，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
他礼貌性的接过简书，正准备说去客套话蒙混过去。
可他接过简书时，却发现这份简书却并不那么简单。
这上边的字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字体。
竟然是西戎文字！
一旁的刘老大也惊呆了，虽然自己也是个文盲。
但他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几乎就是把“我是奸细”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年轻人也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赶忙从另一个袖口里拿出另一支简书：“不好意思，这个才是。”
“那这个……”刘老大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事情。
“哦！”年轻人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其实心里晃的一批：“这是西戎那边的出入简书，你们知道的，我是游方的医者，随身带着西戎的通行证也是合情合理。”
正说话间，一柄细长的青铜剑从年轻人的衣服里掉了出来，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是一柄极为精巧的宝剑，明晃晃的剑刃闪瞎了刘老大和孙老三的氪金狗眼。
那时候的剑是禁止平民携带的，戴剑之人要么是贵族，要么就是……奸细！
“哦！”年轻人再次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你们知道的，我是游方的医者，随身带着武器也合情合理，是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啊？”年轻人抿了抿嘴，“我就是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人，久到连我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