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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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各奔前程

虎符、公卿、家主。

三重身份加身。

这一刻。

我已经成为周王朝仅次于申候、虢石父的第三号人物。

“咚咚咚”,城外城外传来低沉的鼓声。

仿佛千军万马迫近一般。

这是一种少有的军事讯号。

在西周建立初期,为抵御四方蛮夷侵扰,天子与各路诸侯约定以鼓声为信相互驰援。

天子在大路上建筑起土台,上置大鼓,如有敌情便会击鼓相告。

这时击鼓,八成是西戎的军情。

我和虢石父不敢耽搁,马上往宫里赶,宫中的侍从告诉我们,幽王并不在这里。

于是我们又来到城外的大鼓处。

远远看到幽王正袒胸上身站在土台上击鼓。

幽王见到我们来,一边击鼓,一边向虢石父喊道:“石父,可授将乎?”

虢石父道:“已授。”

幽王又转过来问我:“可愿意?”

行了,咱俩就别扯淡了。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我说不愿意,你也的让我愿意。

“肝脑涂地!”我装模作样的回应道。

“带兵辛苦,可还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幽王大声道。

我一看有机会,赶忙说道:“唯有家中老父放心不下,听闻郑伯在东边建设新都,还请天子让我父亲跟随督建。”

幽王皱了皱眉,道:“此事关系甚大,前几日我已将此事交给了石父......”

虢石父向高台上擂鼓的幽王喊道:“天子勿虑,如今西戎大军压境,我正准备在此坚守,东方督建我是不能去了,还请天子撤去我督建之责。”

虢石父这话正中幽王下怀。

这一次西戎来势汹汹,大有灭周之心。

遇此情形,幽王当然想留下虢石父御敌,只是自己刚下了命令让虢石父督建,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收回。

这时虢石父主动辞去,自己也乐得也顺水推舟:“可以可以,那就改让召公去吧。”

见幽王答应,我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幽王继续一边擂鼓,一边向我喊道:“你领新军将,很多人都不看好,是我力主让你去做的。此次西戎领兵二十万,你有没有信心?”

我向幽王拜倒:“天子放心,我既接了新军将之职,就一定不辱使命。何况......”

幽王问道:“何况什么?”

我说道:“何况此战若胜,非我为将不可。”

“好大的口气!”幽王大笑。

不是我吹牛,事实的确如此。

我匆匆辞谢幽王和虢石父,马不停蹄的往家里赶。

西戎大军已经穿过边境,我必须赶紧催促父亲启程。

因为幽王这一通鼓下来,基本相当于发布了全国动员令。

以父亲执拗的性格,我怕他不肯走。

回到家,家里已开始练兵,喊声震天。

声音是从后院传来的。

我赶忙跑到后院,看到父亲正穿着铠甲站在高台上。

这里还有两百多个召公家族的其他成员。

他们排成战阵,正在我父亲的指挥下加紧操练。

我心里一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父亲不仅一点要逃走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是决心满满,一副势要与西戎决战的架势。

顺带一提,召公家族的军队远远不止这两百人,

军队的总数大约在四、五千人左右。

主要由召公家族的成员和奴隶组成。

在后院的这些只是一小部分管理层。

相当于连级干部会议。

我走到临时搭建的演武台上,把父亲拉到一边,向他传达了天子的诏令。

父亲先是一惊,然后迅速平静了下来。

“你做的?”父亲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诧异。

我拿出虎符给父亲看了一眼:“不敢隐瞒父亲,我刚刚被天子授予‘新军将’之职,这条诏令是我向天子要来的。”

“哦......好!”父亲毕竟纵横朝野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他轻轻的摸着我的额头,温和的说道:“真是难为你了。”

父亲并没有因为我担任新军将而欣喜,反而看到了我的难处。

不得不说,父亲对我的态度确实是转变了。

可能真的把我当成了召公的接班人了吧。

随后,父亲叫来大哥。

大哥原本在队伍的最前面练习长戟,听到父亲招呼,满身尘土的跑了过来。

父亲命大哥把长戟放到一边,告诉了大哥我出任新军将的事。

大哥惊呆了,然后一脸欣喜:“二弟你可以啊!竟能出任新军将?召公家族真是振兴有望!怎么样,要不要大哥做你的副手?我执戟很厉害的,驾车也是可以的。”

大哥说的这是战车上的两个兵种,分别是御者和车右。

驾驶马车的人称为御者,一般有很高的驾驶技术。

执戟者为车右,相当于近战保镖,必要时需要用身体保护战车。

在那个主帅身先士卒的时代,御者和车右也是死亡最快的。

大哥这么说,是真的想跟我出生入死了。

父亲马上制止了大哥,直接一盆冷水浇从头浇到底:“天子诏命,让召公家族前往郑国督建新都,我是去不了了,你带我去吧。时间紧迫,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带着家族的老幼妇孺启程洛邑。”

大哥一愣,皱起眉头:“父亲是什么意思?现在西戎大军压境,二弟亲率大军迎击,全族上下无不枕戈待旦,父亲却要我在这种时候逃跑?”

父亲说道:“这是天子诏命,你照做就是了。”

大哥十分坚决的拒绝道:“不!我不走!父亲去找别人吧。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

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不是逃跑,如果西戎真的打进城内,召公家族上上下下几百口老幼妻儿就只能等死,你想眼睁睁的看着你的族人被砍头吗?不要浪费了你二弟辛辛苦苦争取来的机会。”

“我不是这个意思。”在家族利益面前,大哥有些服软,但仍是不服软:“不就是带个路嘛,找个家宰不就行了,为什么非我不可?”

父亲语气平和的说道:“这不是带带路,天子有东迁之心,你去那边,是代表天子去制约郑友的。如果此战失利,你和郑友必须做好迎接天子的准备。这是延续周王朝的大事,比你在这里抵抗西戎重要的多!”

大哥仍是气鼓鼓的说道:“既然这么重要,父亲亲自去不是更好吗。”

“胡闹!”父亲长叹了口气,说道:“我跟周公说好了,我们留下,就是留下了贵族的军心。所以我在这里的作用更大。”

大哥道:“父亲说来说去,还是非我不可?”

父亲说道:“非你不可。”

大哥双眼含泪,腮帮憋的通红,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出来。

最后,大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孩儿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望父亲千万珍重,不孝子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父亲望着大哥远去的背影,眼眶也有些湿润,喃喃自语道:“你也保重......保重。”

虽然父亲平日里对大哥十分严厉,但父亲对大哥的爱是无私的。

或许父爱的缺点吧。

总会把爱和关怀变成严厉的鞭挞。

让人痛苦,让人迷茫。

最后,只剩下无言的道别。

一声叹息。

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一声叹息。

“父亲。”我站到父亲面前,问道:“您为什么不走?”

父亲擦了擦眼泪,道:“天子把这差事交给我了,我有权让谁代我去。”

我说道:“父亲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

父亲侧过脸来,不让我看清他的表情:“我刚才不是说了,我跟周公约定好了,我和他谁都不走。”

我继续追问:“父亲......”

“是啊,我为什么不走?”父亲轻轻叹了口气,陷入了漫长的回忆:“我两岁时,大哥为宣王而死,如今,我也要为了我的信仰而死。”

父亲在我面前度步,开始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我这一辈子都在苦苦维持召公家族的繁荣,可召公家族还是在我手中衰败了,你做的比我好,比我好......”

父亲有些哽咽:“现在的我已是一把老骨头了,做不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兵临城下,我不能让家族的名誉蒙尘。”

我说道:“父亲何必如此,我现在是新军将,由我代表家族参战就可以了,何必作无谓的牺牲呢......”

父亲打断我,道:“你是你,我是我。与其让我在屋子里苟延残喘的活着,不如让我在战场上轰轰烈烈的死去,至少让我死得其所。”

父亲背对着我:“我这一辈子,做了太多的错事,现在我也活到头了!至少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让我做一件让你爷爷骄傲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