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朝堂认亲
“好哇,好哇!”周幽王颤抖着手指向满堂的公卿大夫,“你们......你们杀人都杀到我这里来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要杀我了!”幽王拍案而起,愤怒的质问满堂公卿:“这就是你们想要的?”
公卿们默不作声。
不说话,不代表没有态度。
这是无言的反抗。
如此情形,连虢石父都不敢吭声了。
没人敢站在所有贵族的对立面上。
“怎么了?都哑巴了?”幽王吼完了,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郑伯,你是执政卿,你说该怎么办!”
郑友快步走到幽王身边,躬身行礼:“天子勿怒,事到如今,先要平息事态。”
郑伯隐晦的向后指了指。
幽王顺着郑伯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些公卿大臣们的眼神全都变了。
那些眼神中有畏惧,有凶狠。
还有更多的冷视。
幽王也同样冷冷的看着这群公卿们。
直到后来,在西周即将灭亡的时候。
面对着如虎狼一般的犬戎大军。
幽王向我袒露心扉。
就是在这一刻,他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把褒姒立为后,把伯服扶为太子。
他要给这群各怀鬼胎的公卿大夫们一个响亮的巴掌。
现在想来,或许就是在这一刻。
叛逆少年为西周打开了一条亡国之路。
听完郑友的话后,幽王重新冷静下来,他知道,郑友是不会站在他这边了。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不会支持幽王了,那么他又能相信谁呢。
毫无疑问。
只剩下我了。
于是幽王向我问道:“你大哥要我杀掉褒姒和伯服,你也跟你大哥一样吗?”
好家伙,一上来就是道送命题。
我要是说是吧,那说明召公家族是支持申侯的。
召公家族积累的百年清誉将毁于一旦。
我要说不是吧,那就是跟满堂的贵族们作对。
那下场可想可知。
不过作为活了几千年的人。
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看着伯陽,心中已经有了对策:“如果童谣是真的,那么褒姒和伯服就必须被处死,但是......”
幽王问道:“但是什么?”
我慢慢走到伯陽面前,继续说道:“但是太史伯陽说的这事......我感觉多少有些牵强。”
有句老话说得好,如果你解决不了问题。
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伯陽笑了笑:“小伙子,你是召公的次子吧,太年轻了,有些事不能乱说。”
如果所料,太史伯陽接话岔了。
那咱就直接对线吧。
我装出一脸的不解,反问道:“难道太史伯陽没有乱说吗?”
伯陽冷哼一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简:“我就知道一定有人会问这个,所以我把这些事的记载一并拿来了,不相信?可以拿去看看。”
我接过竹简,匆匆的扫过一眼。
竹简为历代周太史所书,里面记载了很多神鬼之说。
伯陽说的故事就在上边。
当然了,我看一眼就能明白,毕竟大部分都是我写的。
我将竹简交给众人看:“敢问伯陽,在夏朝、商朝时,史以牛肩骨做记,可你给我看的这是一整套竹简啊,这不是周太史的竹简书吗?”
伯陽道:“即便是我们周朝的,那也是历代太史的记录,你们可以看看,这上边的‘宣王时,山桑弓,箕木袋,灭亡周国的祸害’写的总没错的吧。”
我冷笑一声,说道:“没错,‘山桑弓,箕木袋,灭亡周国的祸害’这段话确实早就有了。”
伯陽笑道:“这不就对了。”
我摆了摆手,笑道:“错了。”
伯陽问道:“哪里错了?”
我将竹简高高举起,道:“你只给我看了上半卷,那下半卷呢?”
伯陽立马慌了神,连道:“你在说什么下半卷,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笑着说道:“大家看,记录在这篇竹简上的每件事情都是完整的。比如这里‘昔尧德衰,为舜所囚也’,说的是舜帝囚禁尧帝的事情,后边又有‘复偃塞丹朱(尧的儿子),使不与父相见也’,说的又是将尧的儿子丹朱与父亲隔开,以此来稳固政权,这个事情前后有序,记载的非常完整。”
伯陽道:“那又怎么样。”
我继续说道:“可这上边记载的‘山桑弓,箕木袋,灭亡周国的祸害’,后面就只记载了宣王派人捉拿,再往后就没有了。我想问问伯陽,你是从哪里看到一对夫妇找到褒姒,又从哪里知晓他们逃往了褒国呢。”
伯陽头上的汗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他没想到自己精心编出的故事竟会被我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轻易点破,顿时吱吱唔唔的回答道:“这......这是从民间传起来的,这本就是天神借人口所传之神谕,岂可有假?”
在当时,人们是很信奉这些神鬼之事。
所以伯陽这么说倒也糊弄的过去。
神学早在人类政权出现之前就已经出现了,它甚至一度成为制衡皇权的一种原始办法。
在那个时代,神权是不可挑战的,甚至成为周朝的执政基础。
“天子”这个称呼就是源自于天神,即为天之子也。
周天子是天的嫡长子,诸侯们是次子。
这就是王侯将相都有种了。
还是嫡长子继承制的种。
非常的社会。
这种神权和政权相互结合的文化,成为了那个时代宗法制的重要基石。
虽说神权是不可动摇的。
但太史的记载是可以找出漏洞的。
我知道,伯陽已经慌神了,所以我继续乘胜追击:“其实这个竹简还有下半部,后来宣王抓到了那个手持‘山桑弓’和‘箕木袋’的人,经过严酷的审问,他承认自己是鲁废公伯御派来的刺客。而那个‘山桑弓’和‘箕木袋’的童谣,只不过是密报罢了,后来不知道被谁说了出去,就成了亡国的谣言。”
鲁废公伯御这个人我之前讲过。
他为报父仇,杀害了叔叔戏,自立为鲁公。
周宣王知道后,就不断的派使者来鲁国责问。
这件事让伯御十分害怕,决定先下手为强,派出神射手去刺杀宣王。
这次刺杀也引发了后来的宣王伐鲁。
也正因如此,这件事才被我记录了下来,并且我单开了一篇“刺客篇”专门用来记载此类事情。
很明显,伯陽把这些都藏起来了。
伯陽一脸错愕,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甚至在一些事情的细节上,我知道的比他手里的记载还要详细几分。
伯陽感觉天选地转,结结巴巴的不知带该如何反驳。
我继续说道:“还有你那段夏朝双龙的记载,那是夏朝末期出现的流言,我想你父亲是将它记在了‘言惑篇’里的吧,一个专门记载各类谣言的篇章,为何会和宣王的‘刺客篇’结合起来?还有那段历王打开盒子的记载,我听都没听过,怕也是你所谓的‘天神之言’吧!”
“这......你......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伯陽被我说的两眼发黑,脑供血严重不足,之前那成竹在胸的气势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
稍有不慎就必须赶紧送医。
“我从哪里知道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家族世代执笔写史,如今传到你手里,你非但不秉笔直书,反而将不相关的几件事强行连在一起,甚至编造谎言,以此来蛊惑大众,这就是你父亲交给你的太史之责吗?”
“我......我!”伯陽被我说的心惊胆丧,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我见伯陽的心里防线已经崩溃,继续乘胜追击:“你忘了你父亲临终前跟你说的话了,‘哪怕舍弃生命,也要做一个正直的史官!’如今你这么做,无异于掘你父亲的坟墓!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有什么面目去九泉之下见你的父亲!”
伯陽怪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怎么知道我父亲临终前跟我说的话,他只跟我自己说过......”
我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吾儿啊,别怪为父心狠。
要怪就怪你非要跟为父抬杠。
我也是没办法。
好好记着,无论你岁数多大,你爹还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