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西周气运
在那次家庭会议之后，父亲称病不再上朝。
连逢年过节天子赏赐的牛羊肉都不去拿。
真是可恨啊！
生活质量明显下降了。
他还上奏天子，举荐了郑友接替自己。
幽王有些摸不着头脑，几次召父亲入宫，父亲哼哼唧唧的就是不下床。
使者无功而返。
没办法，幽王把我召进宫了解情况。
我就好奇了，我爹不上朝，你找我大哥不行吗？
为什么什么事都找我？
入宫后，虢石父也在这里。
一见面，幽王就向我询问起了父亲的病情。
我当然不会出卖父亲：“得了绝症，无法下床，怕是难以根治了。”
幽王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向一旁的虢石父问道：“石父，你怎么看？”
虢石父一脸坏笑：“是时候扶正小召公了。”说完向我挤了挤眼睛。
我知道，他这是在卖我人情。
实话实说。
虽然我干这个“召公”绰绰有余。
可我真打心底里不想干。
名不正言不顺。
我还有一个大哥呢，他作为继承人的顺位人选，在族中有很高声望，我要是继承了召公，族内八成要分裂。
属官这个职位虽然没啥权利，可我现在好吃好喝的，也不用干活，天天睡到晌午，这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工作。
你幽王这边都要火烧屁股了，干什么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跳火坑。
不过我也从幽王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疑虑。
毕竟是一个国家的执政卿，他也觉得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干实在是太儿戏了。
所以我直截了当回答：“不能担此大任。”
虢石父接过话岔：“也不能这么说，天子对你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幽王也认可的点了点头。
我继续推脱：“年少掌权，恐天下诸侯不服，乃取亡之道也。”
我都说的很明白了，这事我干不了。
就算是干了，也绝对干不好。
最终幽王也认可了我的说法，再次询问虢石父的意见。
虢石父从旁说道：“召公之病来得突然，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找出合适的人选，我看不如从卿士中选一个人出来代理。”
选谁呀？
明摆着说自己的嘛！
虢石父看我父亲生病，想要夺父亲的权。
却不敢明目张胆的要。
所以就把话说了一半。
幽王又来询问我的意见。
我心里暗道：天子你是有选择困难症吗？
这问问、那问问，一点主意都没有。
再说虢石父就站在这里，我还能怎么说，说这是我们召公家族的东西，不能给这瘪三？
我实在不想掺合这些烂事，想了个托词：“我父亲已向天子推举了郑伯，按周礼，儿子不能违背父亲的意愿，所以我遵从父亲的意愿。”
我说的郑伯就是郑友。
虽然把事情推出去了，但我又不想拦了虢石父的财路，毕竟这家伙是个小人，我可不想惹得一身麻烦。
所以我又说：“不过我并不认得郑伯，至于他贤眀不贤眀我就不知道了，我听说虢公跟他相熟，或许天子可以询问虢公。”
你看，这种小问题怎么会难住我这个活了几千年的老油条。
于是好奇宝宝幽王又去询问虢石父。
虢石父阴阳怪气的说道：“郑伯确实有些能力，只不过他是诸侯身份，以诸侯治理国家，常有损公肥私之事，恐对王室不利。”
好家伙，损公肥私玩的最溜的就是你虢石父。
好意思厚着脸皮给人家泼脏水。
幽王听后面无表情，只是说道：“申侯的权势日益壮大，当务之急还是要选出一个合适的执政卿来才行啊，我感觉诸侯身份也不是不可以。”
不得不说，别看幽王啥都不管，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很清醒的。
如他所说，他现在必须选出一个旧贵族势力的代言人，否则根本无法制衡野心勃勃的申侯。
贪得无厌的虢石父明显不符合条件。
依我来看，申侯、虢石父、旧贵族势力，这样三足鼎立的局面还是比较稳定的。
虢石父见自己的话并没奏效，就进一步诋毁：“郑伯从未做过执政卿，我怕他镇不住申侯。”
呆萌的幽王终于看穿了虢石父的心思，说道：“这件事我会再考虑的，你不用再说了。”
虢石父知道幽王有所警觉，也很识趣的不说话了。
紧接着，幽王跟我谈起了第二件事。
就是赢开的事。
幽王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一件小事，虢石父跟我提起过多次。关于赢开这个人，你知道吧？”
“赢开”这两个字让我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虢石父主动跟幽王提赢开的事？
这不对呀！
赢开钱也没到位呀。
难道是他良心发现了？
大贪官转型了，开始为人民服务吗？
是自我学习发挥了效果？
还是自我批评起到了作用？
可能性都不大吧。
“是的，赢开确实因为他们家族的事情找过我......”我一边说一边观察幽王的表情。
如果幽王的脸色变了，那就不能再说了。
不过我发现幽王的表情十分平静，索性就放心大胆的说了：“我与赢开接触过多次，他绝无反叛之心。如今他们祖宗之地被夺，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希望天子能看在他们祖孙三代抵御西戎的份上对实行安抚之策。”
幽王颇为认可的点了点头：“这些石父都跟我说过了，石父说他可以为赢开担保，我也答应了。这次找你来，是要让你回去转告赢开，让他不用太担心，天子是记得功臣的。”
好家伙，幽王也挺会做人，赢开、虢石父和我三个人的人情都卖了。
我代表赢氏族人叩谢天子，然后跟着虢石父离开了宫殿。
路上，我对虢石父态度的突然转变十分疑惑。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总不能直接问他为啥改邪归正了吧！
没想到虢石父却主动找上我，小声的对我说：“帮我告诉赢开，宝马和玉石我都很喜欢，让他破费了。”
我先是惊异了一下。
然后迅速明白了一切。
虢石父这家伙果然还是拿了钱。
可赢开是个穷B，他家族上百口子人在我的接待办蹭了蹭喝个把月了，屁都没留下一个。
他行贿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答案呼之欲出：申侯。
连我都不由得惊叹申侯这一招玩的高明，借自己对手（虢石父）的手，把自己的事给办了。
不仅神不知鬼不觉的拉拢了赢开，还把坏名声推给了虢石父。
仅凭这一点，虢石父恐怕就不是申侯的对手。
现在想来，真是唏嘘。
古往今来，像虢石父这样的贪官比比皆是，他们并不可怕，因为有时候拿钱办事也能算是个人了。
可怕的是这些贪官慢慢毫无原则、毫无底线。
或许他们并不能直接危害统治者的根基，可就是他们的存在，让一个腐败堕落的官场越加庞大，也让如申侯这般的蛀虫得以滋生。
这些蛀虫慢慢成为弑主的野狼，最终让王朝崩塌。
在宫门前，我跟虢石父挥手道别。
我虽然不喜欢他，可我们都是一个鱼塘里的鱼，谁也别瞧不起谁。
毕竟赢开的事情还是经他的手办的。
就算是讨厌，我也不能表现出来。
这就是官场。
我转头看向身后紧闭的宫门，长长叹了口气。
感叹周天子的气运怕是要到头了。
回到家。
赢开已经在家门口等我多时。
他是来辞行的。
跟着他一起的还有那上百口子蹭吃蹭喝的族人。
原来今天早上，周天子就已经下令，将西边的汧邑就封给了赢开。
现在赢开准备前往汧邑建都了。
汧邑这个地方我以前去过，是个很不错的地方，那里民风淳朴，土地膏沃，交通发达，非常适合经济建设。
只因为靠近西戎，所以没有人愿意去。
是一块被人严重低估的土地。
这次真让赢开捡了个大便宜。
赢开将一小箱子金银珠宝放到我面前，向我拜谢。
我推辞道：“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这又是何必。”
赢开道：“赢氏族人、秦人（赢氏族人所管理的普通群众），绝不会忘记您在危难时伸出的援手。我代秦人拜谢！”
“好了好了。”我将赢开扶起，道：“有地方住就好了，都是周天子的恩惠，你们不用拜我。”
赢开突然挤出两滴眼泪：“路途遥远，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有些舍不得。”
“放心，以后一定还能再见。”我想了想，毕竟要分别许久，还是有必要给赢开提个醒：“我知道申侯帮了你不少忙，我也知道你肯定要还这个人情，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申侯所谋是足以灭族的大事，不要牵扯太深。”
赢开点了点头：“还有别的吩咐吗？”
我轻叹了口气，道：“如果王畿真的出现刀兵之祸，还请赢氏家族救我召氏血脉，我在这里拜谢了！”
说完我就扑通跪在了地上。
如果王朝走到末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找条后路。
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