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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撞破(二)

商沅家还是讲道理,亓元家的争执更为激烈。

邹绮玲问亓元是不是故意气她,才说他的女朋友是商沅。

亓元觉得她有点可笑,语气冷淡:“我气你?是你自己无法接受。我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

邹绮玲不敢想这些日子里,在何芸面前,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她气得发抖,指着亓元骂:“逆子!白眼狼!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你个短命鬼!”

亓耀华也很生气,他一贯是沉默的,这个时候也说:“亓元,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没有点样子了!”

亓元不能理解,他只是冷漠地坐在沙发上,用手支撑着头,双腿交叠地坐着,姿态悠闲,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观众。

就像是许多年前邹绮玲骂他的时候一样,他像是在看一出持续多年、情绪碰撞激烈的戏剧。

他也不说话。亓元不屑于同他们争辩,因为捂着耳朵的人,永远听不见别人的想法。

亓耀华觉得他不知悔改,挺着微微鼓起的肚腩走到亓元面前,高大的身体把亓元堵在沙发转角,还想像曾经那样逼迫他认错:“你知不知道错了?啊?哑巴了?”

亓元尤其厌恶这样的逼迫,以至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站起来和父亲对峙。

他想起曾经的许多次,他的父亲也是这样带来山岳般的压力,不问、不想,只带来许多拳打脚踢。

亓元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和积攒的怒气:“我没错。”

大学时期,亓元又长高了。他不胖,但长期的锻炼让他浑身都充满力量,他这么一站起来,恍然间竟然让亓父猛地发现:儿子长大了。儿子比他高许多,比他壮实,比他年轻有力……

气势汹汹的亓耀华尴尬地发现:他……很大可能打不过儿子。

但亓耀华不愿意承认,他推搡了亓元一下,“干什么?反了天了你?”

可惜亓元没被推动,他反而很冷静,上前两步,与父亲对视着问他:“我不干什么。应该是我问你,你们要干什么?”

两人沉默僵持的时刻,亓元猛然发现,一直喋喋不休的邹绮玲没声了。他看过去,只发现邹绮玲满脸的不可置信和一丝惊惧。

亓元感到一阵荒谬和可笑。

他绕开亓耀华,走到两人中间的电视墙边上,敲了两下,问他们,现在能不能好好说话。

亓耀华和邹绮玲默不作声。

亓元也不在乎。

“我再说一次,学法也好,沅沅也好,我都喜欢。”

“我不是木偶,我有想法,不要想着控制我。”

亓元咔哒一声打开房门,正要上楼,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返回来叫邹绮玲:“妈,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沅沅家吗?”

邹绮玲不想去。

亓元说:“你看,你也不喜欢被人勉强。”

*

邹绮玲最后还是和亓元一起去了商沅家。

亓元在商沅家看起来就像是高中时候的样子,礼貌又出色,商复兴和他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话,侃侃而谈。他让商复兴很高兴。

邹绮玲觉得头晕目眩……这是她的儿子,对她还不如一个外人上心,还气她……

但邹绮玲也只能咬着牙,跟何芸说:“哎呀,芸芸啊,要是早知道是沅沅,我哪里会说那种话?都是我不好。沅沅也是荣城大学的高材生……我们家亓元……”

大家看上去相谈甚欢,不过商沅还是偷偷摸摸地跟亓元说,感觉她妈妈不高兴。

*

下午的时候,亓元和邹绮玲刚走,商沅就被告知,她和亓元,要被分手了。

商沅即使有心里准备,也忍不住委屈了。

眼泪不要钱一样一颗颗地滚出来,滴到沙发的靠枕上,形成一个一个圆形的痕迹。

商沅尽量昂起头来,问他们:“为什么啊?干嘛就非要这样?”

何芸问她害不害怕,“商沅,你记不记得他高考完的事情?他这样的人,对父母都能采取这样的方式,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好,就算是现在他喜欢你,你觉得他要是将来不喜欢你了,你玩得过他?”

商沅拿起纸巾擦掉眼泪,抽抽搭搭地:“我为什么要和他玩?”

何芸觉得和商沅讲不通:“你们之间不会有矛盾?我就问你,你们之间,是不是你被他牵着鼻子走?”

商沅不免去回想。

有时候是的,有时候其实,也不是的。很多时候,她很明显地,能感觉到纵容。

何芸继续劝说:“沅沅,我们只是不希望你受伤。”

商沅沉默了半晌:“你们这是偏见。他到今天这个样子,和邹阿姨他们也脱不了关系。”

何芸更多地还是站在父母的角度思考问题。

她说:“那这样的邹阿姨,今天也还是想尽办法,想让我们同意你和亓元的事。很少有父母不爱孩子的,沅沅,你必须承认,他们也是爱亓元的。亓元有些做法,还是过火了。”

商沅很想问她母亲,知不知道亓元是如何受到伤害的,为什么同等的伤害,只是很少地返还在父母的身上,他们就无法接受呢?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确实不是简单地喜欢和讨厌。而往往,是爱恨交织的、是剪不断,理还乱的。

商沅很想说那也没关系,她还是喜欢亓元,但是她知道,这样只会让她的母亲和父亲更不高兴,认为她简直失去理智。

何芸以为商沅伤心得很,安慰她说:“其实有没有这件事,我都不赞成你和亓元一起。你邹阿姨的脾气……我舍不得你过去受苦。”

商沅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所以,其实这根本就是个死局。不管怎么样,都没法得到两边家长的同意。

商沅这下真是伤心了,哭得更凶了,本来要止住的眼泪像是被突然开了闸的水库一般,哗啦啦地流。

何芸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该说刚才的话,一方面又暗叹,自己这姑娘栽了,陷进去了这是。

行吧,能怎么办?何芸一时竟庆幸,今天没把话说死。

大概是看得心烦,何芸很快就准备走了。

她带上门之前跟商沅说:“别哭了,让他再追你一回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