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从进公司到升职为主管，再到升职为经理，方菲只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堪称无背景、无留学经历人员的奇迹。而他们正是在通达集团的群体面试上相识的。
深二代分两种。一种就是做脑力劳动的，从有着深港“黄埔军校”之称的培训班进行金融贸易的培训开始，逐步走到企业管理层，甚至自己创业，开疆拓土。另一种就是她这种建筑工的后代，没有背景，处于社会底层，跟外来移民一起抢夺资源，如果不靠学习和工作改变命运，可能一辈子都是穷二代。
申渊家境富裕，对她也用心。刚进债券部，在林晨手下当小兵的方菲却拒绝了他。她将一穷二白的家底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他，明确表示只想好好工作，好好赚钱，养活自己，全家不累。
申渊尊重她的意见，退而求其次地做了男闺密。他一边向她请教职场上遇到的各种问题，一边关注她的欢喜和悲伤，一次又一次约她出来品尝美食佳肴。
要想获得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申渊认为把男人改成“方菲”同样适用。谁让她是寒冬腊月躲在被窝里，一听说有新鲜热辣的美食就欣然而至的超级吃货呢？谁让她每次在饭桌上才有时间对他敞开心扉，从事业聊到学业，又从学业聊到家庭呢？
更让申渊喜欢的是，她吃饭的样子特别香，特别可爱！
她吃火锅的时候，喜欢先用漏勺把牛肉丸舀到碗里，再用一根筷子戳进去，像吃棒棒糖一样。她眯缝着眼睛，一脸陶醉地蘸着调味料吃，边吃边用悦耳婉转的声音轻轻地说：“嗯，好吃。嗯，真香！嗯，你快点尝尝啊！”
有一次，她吃港式早茶，发现虾饺有点烫，便将其摆在两根筷子之间摊凉，还说这是小蒸笼。好不容易等到虾饺变成正常温度，她便迅速张大嘴巴，“啊呜”一下将硕大的饺子放进了嘴里，腮帮子像吹气球般鼓了起来，像极了《崖上的波妞》里的海神女儿波妞。
申渊好奇地问她道：“你在公司食堂里也这么吃吗？被领导看见了会不会影响你的前途啊？”
方菲白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说：“废话！公共场合，当然不会这样！”
申渊委屈地想，这儿不也是公众场合吗？
又一次，两人正在等担担面上桌，方菲突然喜滋滋地对申渊说：“我可能快升职了！”
申渊奇怪地问：“不会吧？你进公司还没八个月，怎么会这么快？听你说过那个林经理不太厚道呀。”
“你说对了！这还真要感谢这个喜欢让下属背黑锅的甩手掌柜！”
原来，当时的总经理冯楚是个特别追求细节、对报表和报告从内容到呈现都极为严苛的严厉领导。他在八十年代改革初期，便因为自学成绩优秀，被公派出国学习金融知识，又在深港急缺金融人才时作为拓荒者，带动着通达集团一步步拓展金融衍生物，耕耘着固收业务。因为工作认真，而且经常板着个脸，训斥起下属来丝毫不给面子，所以背地里他被职员们称为“冷面杀手”。
林晨知道一旦得罪“杀手”日子就会不好过，于是每次都找下属来替她发报告。
一般人的数据或文件细节当然入不了冯楚的法眼，林晨就将责任归咎到提交文件的人身上。这么一来，林晨身边稍微有点心眼或脾气急躁的人，不是另谋高就，便是被气跑了。
正常打工者都是接到任务就做，只求一份工资一分努力，差不多就行了。可方菲偏不，她从小到大都思路清晰，做事精密细致。
早在大学三年级，她就已经在业余时间自学了Excel和数据库，为现在做报表和数据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仅如此，她比常人还多了一个心眼：特别喜欢去揣摩领导的意图，尽其所能地把报表和数据做得一目了然。即便做不到最简洁，她也会细心地添加批注帮助领导理解。
为了让报表做出领导期待的效果，她甚至会打破常规。
刚开始，她从林晨那边接手的报表和报告几乎千篇一律，让她发挥创意的情况不多。
后来有一次，林晨皱着眉头告诉方菲，她需要一份公司债券基金销售情况与海外同业债券基金销售情况的对比报告。
因为数据难找，又有大量的文字翻译工作，林晨随便给方菲指了个方向，其实心里早已准备好承受来自冯楚狂风暴雨般的批评了。
可这对方菲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
她本来就经常上海外的网站搜集金融行业的信息，做行业对比的模板手中有上百个，随便找一个高大上的来做基础背景毫不费力，最难的无非是分析。但拿过全校毕业论文和答辩成绩双第一的方菲，早已拥有超乎常人的独立思考能力。
冯楚收到这份报告后，只觉得眼前一亮。他翻看着之前收到的林晨部门提交的几份报告，都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不过也因为其固定性，没什么亮眼之处。
而这份既有调研内容又极具创造性的报表，美观又直接，制作者像是拥有读心术一般，提供的内容正中他的下怀。应该给予这样的人才更大的鼓励，看这人将来能达到怎样的高度。
冯楚将林晨叫到办公室，当面询问她报表到底是谁做的。
“做得好还是不好？”林晨小心谨慎地问。
冯楚当然知道她的本性，有意板着脸，面色阴沉地说：“你觉得呢？”
林晨已经在心里打过预防针，赶紧忙不迭地推卸责任：“那是我们部门新来不到一年的大学生小方做的，这没经验的做事就是不靠谱……”
“行，我知道了。”
冯楚的脸上略有惊愕之色，才进入职场不到一年，竟然能打败眼前这个职场老手。
挥手让林晨走开之后，冯楚立马给人事部打了个电话：“林晨下属姓方的那位叫什么？”
“回冯总，她叫方菲……”
接电话的是人事部的赵玲，两年工龄，而且是方菲的室友。
听到冷面杀手的声音时，她第一反应便是——难道方菲要“被”离职了？
冯楚竟颇为赞赏地说：“你们把她加到后备干部的名单里，固收部有主管空缺的时候，第一个升她。”
方菲也是在赵玲的透露下才知道，原来自己背后的贵人竟是传说中最冷酷无情的冷面杀手。
她大感意外，没想到在通达这个等级森严又多看重背景的地方，还有这么一号不拘一格提拔草根的人物。一时间，她对有着知遇之恩的冯楚油然生起一股敬意。
从此，她对这份工作更加上心，恨不得每天除了吃饭睡觉，都在思考如何将公司的利益做到最大值。同时她也在等待下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自己腾飞的、创造奇迹的机会。
申渊听到这儿，连忙说：“如果你升职了马上通知我，我请你吃‘心悦’！”
“家喻户晓、一座难求的米其林三星法式西餐厅心悦？”方菲激动地放下筷子，双眼放光。
申渊下定决心，等到那一天，以庆祝为名再次向她表白。因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酝酿，从她温柔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至少她不讨厌自己。
此后过了两个多月，方菲正式确认升职，庆祝（告白）日终于到了。申渊带着五年前在摩泽尔买的夏兹宝雷司令（一种精选甜白葡萄酒），提前两小时来到了预定好座位的餐厅。
六点半，还穿着职员黑色西装制服、系着方巾的方菲如约而至，如出水芙蓉。
申渊特别喜欢看她这样的打扮。只是百来块的统一服装，硬是被主人穿出了知性高贵的气质。
在昏暗的烛光下，一顿星级晚餐像隐藏在菜单里的宝藏，在两人食指的指指点点下一一被挖掘出来。
侍者抱歉地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焗蜗牛为了保证食材的鲜美，需现场处理，再加上焗烤，大约要花费三十五分钟。”
“没关系，来这儿就是为了吃招牌菜的，多久我都等！”
这时，方菲的手机却扫兴地响了起来。林晨说收到了一个紧急邮件，催促她一个小时内将本季度债券基金的分析报告赶紧做出来。好在今天方菲下班连家都没回，直接来到了西餐厅，她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电脑，电脑里储备着各种有用的数据以及常用的报表。
申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个认真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诱人的魅力，就像一尊闪闪发光的女神。她那投入与专注的眼神，她那聚精会神托腮思考的模样，无不透出职场女精英的干练。
方菲从容不迫地整理完了数据，做完了分析。
这时，牛油蒜蓉焗蜗牛也被穿着燕尾服的侍者端上了桌。
她双眼放光，急忙把电脑放到一边，脸上浮现出俏皮的微笑。
她一边吹着叉尖上滚烫的蜗牛肉，一边迫不及待地咬了起来，她还侧脸看着螺旋状的白肉说：“像不像波板糖？”
申渊看她吃得开心，把自己的一半都挪了过去。
吃饱后，方菲让人收拾干净桌子，边品着白葡萄酒，边打开电脑盖子，重新检查了一遍报告。
前后只用了五十五分钟，她便发出了文件。做完这一切，她欣喜地举起勺子，吃起了肉红色的草莓小布丁。
若不是申渊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张精致高冷的面容，竟可以随意切换出都市丽人和馋嘴小吃货两张脸。
“方菲，其实，今天我有话要对你说！”申渊说完后，又倒满了酒。
“怎么了？”方菲饱餐之后心情特别好。微醺的她，放松地微笑着。
千言万语涌上申渊的心头，怎么开口好呢？你做我女朋友？太土了！我喜欢你？上次说过了。怎样才能打动她呢？
申渊想到了好主意，颇有深意地问：“能让我请你吃一辈子的饭吗？”
“我经常加班！”方菲认真地注视着他说，眸子亮晶晶的。
“我愿意等你下班！”
经过这么多次饭桌上的相对，她已经不再排斥，也不再担心两人之间贫富悬殊的家境。她跟这个外表养眼、内心温暖、喜欢微笑着陪她的男人吃一辈子饭又何妨？
“如果你不介意我是个工作狂的话，我愿意！”
方菲就算一只脚踏进了爱河，也仍然神志清醒。恋爱，绝不会能影响她的事业。
“当然，我爱你的全部！我就爱看你认真工作的样子！我喜欢你。”申渊痴迷地看着她，感觉心都快融化了。
这时的他们都没有想到，在情感路上最大的阻力竟然来自章雨露。而一向对母亲唯命是从的申渊，竟然不惜做忤逆子，迎娶了才貌双全的方菲。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