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快下班的时候,儒雅俊朗的申渊把车停到楼下,亲自上来接妻子。
“方总,您先生真是绝世好男人!”众人尽管对股神最近预测准确率下降的事有所耳闻,但还是恭维道。
方菲伸手想去抓Prada包的提手,却被他抢了先。在贴身的瞬间,她竟然嗅到了申渊身上有一缕女士香水的味道。
不知道他这番献殷勤究竟是内疚,还是为了妻子腹中的孩子?
方菲气得自顾自地走向大堂电梯,急匆匆地按着向下键。
正要出门的兰庭隔着玻璃门,看到了方菲紧皱的眉头和她身后的全民股神,又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你这是怎么了?”跟进电梯,申渊不耐烦地问。
突然而来的一声质问,刺激到了方菲紧绷的神经。她的情绪起伏不定,后背不由得僵硬地板了起来。
她夺过申渊手中的包,说:“没什么!你有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
“我有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
沉重的压力使得申渊一心只想躲在某处发泄,他生怕让妻子发现自己的异常,所以一直忍耐着因为审查和孕期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的她。而这次,他实在控制不住了。
方菲一惊,非常反感地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以前从来都不会用这样的态度跟我说话!”
申渊忽然醒悟过来,自己确实有点失控,尤其是在这安静密闭的空间中,声音必定会显得格外刺耳。他把到嘴边的“最近工作上出了点错”又咽了回去,默默地往停车场走去。
方菲拉开车门,密闭的狭小空间让她感到头晕难受。入座后,方菲又一次察觉到了座椅的变化,她愤愤地往后推了一下。当申渊侧身拉安全带的时候,遗留在车内的馨香彻底将她激怒了。
“到底谁坐过?为什么跟之前的距离又不一样了!”
“你别疑神疑鬼的,我就顺路载了一个朋友。”
申渊也有点抵触地反驳起来。他所说的朋友是健身房的一位美女私教。有时候训练完,他会载她到地铁口。今天就是这种情况。最近心情本来就有些烦躁,申渊就没有细说,也没想要细说,怕方菲误会。
方菲看着窗外混浊的车流,一言不发。这时,她的电话铃响了。
萧诚关怀中带点柔情的声音飘荡在车内:“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就像一个窗口被打开了,方菲堵在胸口的气消了下去。
“如果有事情需要帮忙,可以像以前一样找我,别跟我客气。”
在这个众叛亲离的时刻,因为这个电话,方菲的心中升起了暖意。
“行,没问题,没什么事情就先挂了。”
看妻子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甜蜜的笑意,申渊皱着眉头问:“是萧诚?最近他怎么联系上你了?”
方菲的怒火重又被点燃,她生硬地回应道:“刚刚问你,你也没说实话,现在我接他的电话也和你无关!”
申渊有种沮丧的烦躁感,回到家吃完饭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方菲的心情更差,沐浴过后,直接进卧室,熄灯睡觉了。
此时的家庭氛围冷得就像是哈尔滨的寒冬。而且他们谁也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冰山会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惨烈形式被劈开。
第二天一早,一则爆炸性的新闻——《通达总经理方菲被亲人骗光300万大闹派出所》成了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
深港这么小,熟人圈子就那么大,一下子就炸了锅。
章雨露像往常一样想去炫耀一下已经到期、赚得盆满钵满的债券,只见几个老熟人正围在一起呱呱地聊着天。面对着章雨露的大妈一看到她,脸色突变,立马噤声。
背对着她的阿霞没刹住车,全然不顾旁边老姐们儿挤眉弄眼的善意提醒,依旧用大嗓门响亮地说着:“平时那么嚣张,现在钱都被儿媳妇掏空了,她还不知道,哈哈哈……”
章雨露爱炫耀世人皆知,加上儿子申渊从小到大都争气,她嚣张跋扈惯了。忍了她十几年的老闺密这次终于逮到机会,当然要大肆发泄了。
章雨露却不知情地拍拍她的肩膀,问:“你在说什么呢?”
阿霞回头惊得打了个激灵,脸色唰地变红了,声音低了八度说:“没……没什么,我家小外孙要上学了,我现在去送!”
其他起早锻炼的老姐们儿一看这架势,脸上也浮着假笑。有的说忘记关炉子上的火了,有的说天快下雨了,要回家收衣服,还有说老伴找的,“呼啦”一下人全散了。
章雨露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小区绿化带的中心,一份难以名状的担忧如同乌云似的浮上了她的心。她坐下来玩手机,突然在小区群里收到一则转发的新闻。
“嘀”的一声,群里又出现一条信息:“快看看,这人好像是咱们小区业主的儿媳妇。”
章雨露点开页面,见到了披头散发的女苦主,脸上虽然打了一小条马赛克,但那发型、身材、衣着,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耳边响雷炸响,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到地上。
手机静音的申渊正在录《财经早班车》这个节目,他浑然不知发生在自家的大新闻,正微笑地回答着主持人吴静的问题。
这时,突然一张小字条通过编导传递给了吴静。看过之后,她尴尬又不失礼貌地问道:“对不起,应台长的要求,我可以临时问您一个与股票无关的问题吗?”
申渊迟疑了一下,心想,不会是之前方菲被带走调查的事吧?转念一想,调查已经结束了,妻子是清白的。哪怕再问,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点了点头,优雅地说:“请讲。”
话音刚落,只见屏幕上突然出现了几张高清照片。有方菲流着泪用食指指着方大业的,还有方菲想打马春花却被马涛抓住手腕的……
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这一幕幕涉及妻子隐私的画面,让申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血液“噌噌”往头上涌。
吴静也始料未及,她握紧了拳头,似乎比申渊还要震惊。
申渊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又看到网页下方不断跳出网友的评论:“我去!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老公是个假股神,老婆是智障!”
“怕不是走后门才当上总经理的吧!”
“睡上去的?”
台长见吴静一直没反应,赶紧让另一个男主持人通过话外音采访申渊。
“关于您妻子通达基金总经理方菲,竟然被其父骗走婆婆300万元的事件,已经成了全市最热门的话题,请问,您对此有何看法?”
申渊心脏突突直跳,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妻子从未提起?一向最注重形象的她,为何会被爆出这样的丑闻?看画面里她的穿着打扮,这件事似乎几天前才发生。可她表现如常,从未让人感觉到她遭遇了这般天崩地裂的大事。
另外,他也从没听岳父提起过借钱的事情,因为妻子的强势,他也未敢插手有关她娘家的一切。只知道她结婚没多久,父亲便再婚了,她与后妈来往得极少。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方菲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公司是能干的女强人,在娘家是孝顺的好女儿,在自己家则是娇憨又有主见的好妻子。
而妻子披头散发、捶地痛苦的一面,是他从未见过的。这让他如何作答?
然而,如果他当着所有观众的面,说自己根本不了解此事,自己又将成为另一个笑话。
到底该如何是好?
他只觉得头似乎要炸裂一般,呼吸也变得艰难起来。此时他只想夺过话筒,把屏幕砸个稀巴烂!可面对着千万观众,他怎么可能当众失态?
最后,他只能出言维护道:“妻子的事,我全都知道。我们双方的家庭都是受害者,十分抱歉,我们的家事占用了公共资源。”
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后背全都被汗浸湿了。
采访完,走出房间,他才发现手机有七八个母亲的未接来电,于是赶紧回拨过去。
一个咆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阿渊,你老婆骗光了我的棺材本哇!”
心跳加速、胸口刺痛的章雨露,是吞下速效救心丸才打来了电话。
“妈,我知道了。”
申渊的声音就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摇晃的白色小帆船,瞬间被对方声波的巨浪吞没了。
“我跟你说过,别找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女人,你偏不信!这么大一笔钱被骗光了,再去哪儿赚啊?”
申渊的头又开始痛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不敢对已经遭遇重创的母亲发火,只能一拳砸向墙壁,用炸裂般彻骨的疼痛来冲淡情绪的失控。
“妈,冷静一点,菲菲她才怀孕三个月,您不是最在意孙子吗?钱和申家三代单传的男丁比起来,哪个重要?”申渊边说边掏出一个小袋子,生生地吞下了三片药。
章雨露的七寸被精准地捏住了,瞬间偃旗息鼓,斗志丧失。孙子那可是无价之宝,尤其是身体有缺陷的儿子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忠于夫家的伟大使命感,勉强克制住了她的杀气。
“您记得吗?每次方菲去做治疗时,皮肤都被扎成蜂窝,肿得透明,可她还是愿意为我付出!现在她肯定也很难受,先让我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行不行?”
“那好,等孩子出生后,我再找她算账!”章雨露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这时,一个妩媚精致的长卷发美女迈着修长的玉腿从后面追着他说:“申大哥!股神!顺路送我走嘛!”
这柔情似水的女声也飘到了章雨露的耳朵里。
“妈,先不说了啊!”申渊可疑地挂掉了电话。
挂上电话后,申渊苦笑着对郑恬说:“你就别叫我股神了,不知道最近我被股民骂得很惨吗?”
对方双手叉腰,柳叶眉一挑,说道:“炒股票本来就有盈有亏,谁能保证每次都预测对?以前听你的赚到钱时,他们除了说几句好话,给过你一分钱吗?现在不过就失误了几次,就这么骂你。真是不识好歹、贪得无厌!”
这席话就像一阵春雨浇灌在申渊焦灼的心田上。
“谢谢你这么支持我。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当烹饪节目的现场观众呢,走吧,一起去健身?”郑恬笑得阳光灿烂,笑容里洋溢着别样的诱惑。
申渊担心方菲,连忙推辞:“改天吧,我还有事。”
“那行,送我到地铁口可以吗?”郑恬双手合十,惹人爱怜。
“既然顺路,那好吧。”申渊不善于拒绝别人,即便昨天因为这样的事跟方菲闹得很不愉快。
“哎呀,你的手怎么了?”郑恬突然发现了他关节红肿瘀青的右手。
“没事,快走吧!”
半小时后,当申渊开车等待红绿灯时,坐在副驾位的郑恬按下了窗户。
这一幕,恰好被过人行横道的马春花看到了。她下意识地拽了拽方大业的手说:“这是姑爷的车吧,白色宝马,车尾数4M3?”
“是啊,怎么了?”方大业低头看着手机。待他回头时,只看到了车屁股。两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了广场上。
“副驾驶的位置坐着一个小姑娘,模样俊俏得跟个明星似的。”马春花警醒地说,“姑爷该不会有小三了吧?”
“瞎胡扯什么!他那么爱我家菲菲,当年死缠烂打地也要追到她,怎么可能会变心?”方大业护女心切,激动地反驳。
“你傻不傻啊,哪有不吃腥的猫!再说,你女儿不是刚怀孕嘛,又不能干那事,男人有出轨的想法很正常。”马春花怀疑老公的智商。
“这龟儿子!”想起女儿出嫁时的笑容,方大业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兴师问罪。
马春花连忙拦住说:“省省吧!这风口浪尖的时候,你不怕他们家催你还钱啊?”
方大业一想到债务顿时萎靡下去,双手抓住头发根儿,苦恼地一屁股坐在了广场的长椅上。
女儿那山崩地裂的哭声仍旧刺痛着他的心,他叹息道:“我可真没用啊!我女儿今后可怎么办啊!”
马春花没想到眼尖竟捅了个大娄子,只能胡诌:“别担心,说不定他俩只是普通同事。再说,菲菲那么能干,哪怕姑爷真出轨,也难不倒她!你有那心思,还不如多关心一下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说完,她也在长椅上坐下,摸出今天哄方大业给宝宝买的那锭金灿灿的长命锁,乐滋滋地欣赏着,却没发现债主亲家母正怒目圆瞪地朝他们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