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熊驾临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一章

(熊妈妈柯蒂家)

这是一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天。

冬日的太阳仿佛害羞的孩子,陷在柔软的云层中,不时闪现出微弱的光芒。

萧索的冬日,一切仿佛都在灰暗的天空下沉寂了。但是不时传来的呻吟却打破了这份宁静。

熊妈妈柯蒂躺在草堆旁,发出沉闷的声响,痉挛的身体预示着一个小生命即将诞生。

几个小时前,它就预感到肚子里这个淘气的小家伙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了。虽然这是它第一次分娩,但一种神秘的本能指引着它提前准备好松软的干草和干树叶,给即将出生的孩子提供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

洞内寒气逼人,洞外大雪纷飞,熊窝所在的山坡早已经被一片白色覆盖。这是近些年来,阿布鲁齐山上下得最大的一场暴雪。

(桑德罗家)

“1、1、8”。(拨电话)

“1、1、8”。(拨电话)

同样的时间,不同的空间,却发生着同样的故事。

爸爸桑德罗此刻也无比地焦急,他给118急救中心拨打了无数个电话,但是每一次收到的都是让人苦恼的忙音。

功夫不负有心人。桑德罗终于拨通了电话,但是他刚把地址和缘由说完,电话又掉线了。

卢西亚痛苦地喘着粗气,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但是紧张的情绪让她一次次在将要成功的刹那败下阵来。

大雪封山。想要去遥远的桑格罗河城堡医院请医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无奈之下,他只能亲自上阵。

就在此时,门铃响了。桑德罗失望的内心瞬间被点亮了。他扑向门,用力一开,索利纳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索利纳是这里有名的接生婆,他们虽然住在同一条街上,却隔了两户,在大雪封山的今天,她能及时赶来是多么不容易啊!在这一刻,索利纳瘦小的身影在桑德罗眼中瞬间高大了起来。

“谢天谢地!您终于来了!”桑德罗脸上现出红润的色彩。

“来了!来了!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揉面团呢,哪有工夫接电话!您要知道,揉面团对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来说,可是一件繁重的工作,马虎不得。”索利纳边说,冻僵的脸上逐渐透出温暖的光彩,“我的小孙子们明天就来看我了,我揉大面团就是用来款待他们的……但是这样糟糕的天气,他们明天来不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可惜了我的大面团。如果你们喜欢,我可以给你们带一些过来……”

“索利纳,卢西亚快要生了……”桑德罗不耐烦地打断她。卢西亚粗重的喘息声也在此时显得分外清晰。

索利纳赧然一笑,大步迈进了房间,边走边说:“年纪大了,脑袋经常短路……当然,孩子最重要,我去帮忙!”

卢西亚看到索利纳走进了房间,痛苦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索利纳不敢懈怠,先是走到床边,把手贴到卢西亚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然后又摸了摸她圆润的肚子。

“这是第几个月了?”索利纳问。

“八个半月了,我的预产期好像提前了!”卢西亚喘着粗气回答道。

“不要着急,日子提前不是坏事。相信我,那些提前出生的孩子将会成为最强壮的。”索利纳安慰道。

卢西亚再次陷入慌乱:“但是,索利纳,我好害怕啊!为什么这样的怪天气会出现在今天呢?之前做好的计划全都白费了!”

“不要害怕,不要着急,有我在。在我那个年代,巴雷亚小村里一半以上的孩子都是我接生的。虽然我现在手脚不像以前那么灵活了,但是至少有经验,你懂吗?这是最伟大的财富。就像揉面团一样,只要揉的次数多了……”

桑德罗的咳嗽声适时地打断了索利纳跑题的话。

“哦,对!亲爱的桑德罗,你快去打点热水,然后拿一个大脸盆和一点儿面粉过来。”

“面粉?您确定需要的是面粉?”桑德罗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这次真的是面粉,我要把手上裹上面粉,免得手心出汗。要是我手滑了,您的孩子就危险了。”

桑德罗略显窘迫,接着就快步走出房间去取面粉和大脸盆。

“快点!快点!对了,还要一些毛巾!再给我倒一杯水,我可是跑过来的,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索利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加快语速说道。

(熊妈妈柯蒂家)

桑德罗家的接生因为有了索利纳的到来而变得井然有序起来。而熊妈妈柯蒂家却依然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就在大雪纷飞的同时,柯蒂家被黑暗吞噬了。微弱的光亮终于在大雪覆盖的黑暗中沦陷。

此刻的柯蒂累极了,筋疲力尽的它喘着粗气,大口呼吸着。紧张情绪下消耗的力气远比预想中的要多得多。

阴霾过后,在柯蒂强大的母性本能的驱使下,一个新生命终于诞生了。

它刚出生的宝宝名叫苏黎,柯蒂能够感觉到小家伙在它身旁笨拙地挪动。小家伙很乖,不哭也不闹。柯蒂俯下身温柔地舔干净它的身体。

小家伙战栗着,紧闭的眼睛也不自觉地发出细微的颤动,好像迫不及待要睁开眼睛来迎接这个崭新的世界。但是小家伙不知道,如果它现在睁开眼睛,看到的也是同样黑暗的世界。

柯蒂用嘴帮助小家伙找到了奶头,小家伙如获至宝,马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

柯蒂刚刚松了一口气,阵痛却又一次奔涌而来。

一切看似即将煞尾的结束都是一次崭新的开始。

(桑德罗家)

笼罩在黑暗之下的不仅只有柯蒂家,还有桑德罗家。

桑德罗飞速地在卧室里点上蜡烛,拿着烛台冲进厨房。

“热水,大脸盆,还有……”他自言自语,仔细回想着,“哦,对!面粉!”

微弱的火光下,桑德罗在卧室和厨房之间穿梭着,第一时间把接生必需品递给索利纳。他多么希望自己还能为妻子和孩子多做些什么,可惜除了递东西他还能干些什么呢?一种无力感让他既焦急又懊恼。

此时此刻,束手无策的桑德罗紧张得快要窒息了,一个三十年没有接生过孩子的接生婆正攥着妻子和孩子的性命。

桑德罗默默祈祷,他希望医院的人能够聆听到他渴盼的心声,至少刚才能听清他家的地址……但是风雪交加的现实让桑德罗的心里一阵冰凉。

沉静氛围被一声尖叫打破,他迅速从幻想中回到现实,一个箭步冲进了房间。映入眼帘的是索利纳正在用力拍打着孩子紫红的小屁股。

天哪!那就是他的孩子!他成为父亲了!一颗悬着的心刚要落地,一丝诡异的气息却扑面而来,空气中凝固着恐惧和不安。

“孩子已经顺利生下来了……但他就是不哭。”索利纳嘟哝道。

桑德罗听到这话,快要着陆的心再次抽紧,仿佛坐了一次过山车一样。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妻子,妻子似乎已经昏了过去,一动不动。

桑德罗屏气凝神来到小家伙身边,第一次看见这个身体里流淌着自己血液的小家伙。激动,兴奋,不安,恐惧……百感交集。孩子皱巴巴的小脸有些苍白,像是月光下山毛榉木的树干。

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拍在小屁股上,接着一下,又一下。

孩子猛然抽动了一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哭声。

房间里凝固的气氛被这响亮的哭声打破。索利纳把裹着热毛巾的孩子递给身边的桑德罗,而此刻的卢西亚也微微睁开了眼睛。桑德罗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在怀里,坐到床头边,俯下身子让卢西亚看看他们的爱情结晶!桑德罗激动莫名,眼睛里噙着泪水,此时的他感觉世间再也没有比初为人父更美妙的感觉了。

“卢卡……”虚弱的卢西亚轻轻地唤着小家伙的名字,喜悦和怜爱溢满了她的双眼。她从桑德罗怀里接过宝宝,抚摸着他的小脸,接着,把卢卡的小嘴放在乳房边上,开始给他喂奶。

卢西亚看着这个在她肚子里待了八个半月的小家伙,现在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心里感慨万千。此时此刻,所有的痛苦和辛劳都变得云淡风轻,而幸福和甜蜜又显得如此自然。她的思绪起伏着,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然后又浅浅一笑,悲欢交加的滋味让她激动不已。

“喂!”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是一连串的敲门声,“这里有人吗?是有人需要接生吗?”原来是医生。在惊心动魄的接生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

在一旁的索利纳咂咂嘴,挥了挥手,自鸣得意地说:“不好意思,先生们,你们迟到了,现在接生工作已经完成了,你们还是去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吧。”

索利纳转过头对桑德罗夫妇说:“现在事情都办好了,你们还有别的需要吗?如果没有,我就回去了,我的西红柿肉酱还在火炉上熬着呢!”

(熊妈妈柯蒂家)

柯蒂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第二个小家伙卡尔胡也平安出生了,它的哭声响彻了整个熊窝。

卡尔胡的性格和哥哥完全不同,特别好动,而且特别爱哭。柯蒂疼爱地看着这个好动的小家伙,温柔地舔舐着它身上带血的绒毛,然后用宽厚的熊掌把它搂到怀里,想哄它喝奶。可是卡尔胡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探险精神,竟然挣脱了妈妈的怀抱,自己摇摇晃晃地开始往外爬,好像十分急切地想去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不过,刺骨的寒冷打消了它的好奇心,受挫的卡尔胡马上连滚带爬地躲回了妈妈厚厚的皮毛里。妈妈温暖的怀抱让卡尔胡颤抖的身体逐渐平复了下来。卡尔胡饿了,依偎在妈妈温暖的怀里,贪婪地吮吸着乳汁,时不时还有意无意地拿小爪子挠一下它的哥哥。哥哥苏黎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安静地躺在妈妈怀里的另一侧,和卡尔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渐渐进入了梦乡。柯蒂此刻才放松了下来,倚着软草堆,渐渐放慢呼吸,睡意不断向柯蒂袭来。在朦胧的睡意之中,母性的本能使柯蒂对两个小家伙呵护备至,它用有力的爪子把两个小家伙抱得更紧了。一种与生俱来的责任感逼迫着它不能完全地懈怠,它需要保持高度的警觉性,即使是在睡梦里。

冬天还很漫长,它们还要过好几个月才能踏出洞穴。

或许是时候继续冬眠了。

洞外的大雪依旧无声地落下,雪花以各种姿势在天空中舞动着,美得好似裙摆的流苏。大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雪也越下越大,天地之间被成片的白色幕布包裹着。

离熊洞不远的地方,一排深深的鞋印赫然可见。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之中,这排鞋印显得是那么的突兀。这时,一个更加突兀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树林里。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眼神慌慌张张,行动鬼鬼祟祟。凛冽的寒风像刺刀一般划过他的脸颊,伶仃的身影被大片雪花遮盖。这样恶劣的天气,他一个人出来做什么呢?

我们可以远远地望见,他的手上,正紧紧攥着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