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纵酒且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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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百草园

凌战领着李太墨在玄丹门总坛穿廊过户,走过清幽曲折的一段小径之后,这才到了后山的百草园。

百草园里灵气充裕,仙雾缭绕,比之那缥缈地或有所不及,但二十八星宿的布局也显示出设计者的气魄与匠心。

十几个身着白纱的丹门女子正在采摘灵草甘露,袅娜的身姿让李太墨误以为进入了天上的月宫,每个广寒仙子一颦一笑莫不让人沉醉。

百草园中的三百六十口灵泉汩汩而涌,泉水清冽似甘露,流经不同区域滋养着百草园中的灵草仙葩。

泉池中一尾尾各色的灵鱼静静地游弋,有的赤红如霞,有的漆黑胜墨,有的通透如冰......

在路过一口灵泉时,李太墨从那泉水的倒影看到自己那潦草的乱发随着泉水波纹荡漾,当下蹲下身子,鞠了几捧水将脸上的血污洗了洗,又将那乱蓬蓬的头发梳理了一番,这才站起身来。

那凌战也倏然止步,停在前方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李太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并未催促李太墨,只是在前路安静地等待。

“玉髓泉!好名字!”李太墨叹道。

泉池边的古朴石碑镌刻着泉池的名字。

李太墨随手又掬了一捧灵泉喝了,顿感浑身神清气爽,这才重新振作精神站起,跟着凌战继续向前走去。

辰时的更鼓刚敲过三响,李太墨就被银甲护卫凌战引着穿过百草堂的月洞门。

青玉铺就的小径突然化作九曲流水,每块踏石都由不同药材形状的紫晶雕刻而成,妙趣天成。

李太墨踩在当归石上时,叶片状的灯盏从水中升起,灯芯竟是蜷缩着的萤火虫,翅膀上还带着淡淡药香。

“姬长老不喜铁器!“

凌战低声道,并突然卸下了腰间佩剑,玄铁剑落在石阶上竟化作一丛马齿苋!

李太墨心里一惊,慌忙摸向手腕上那个硕果仅存的机括——那二伯当初送他的小礼物,天星子那日也没与那身衣服一并处理掉,此刻却发现它竟已变成垂丝海棠环绕在手腕之上!

水面飘来片片青萍,细看每片浮萍上都站着个手捧露水的玉雕药童,二十四尊玉像合抱着整条溪流。

凌战目光坚毅,不为所动,想来他已不是第一次来此,早已见怪不怪。

两人转过屏风般的七色藤墙,忽有清冷女声自那薄雾中传来:“带他们到悬壶阁。”

声音过处,缠绕在汉白玉廊柱上的龙血藤齐齐绽放,花蕊中喷出银丝结成浮桥。

前方忽现一女子提着彩灯在前方引路,袅娜的身姿如弱柳扶风。

那凌战冷峻的面容双眸浮现一道亮色,身形微动已跟上那提灯女子。

“姬长老是个女人!”李太墨心里暗道,这凌战也不说一声,不过旋即又想,“何必说呢?女人也可以当长老!”

李太墨踏上第三步时,桥面突然透明如琉璃,底下万丈深渊里翻滚着沸腾的药汤,三百六十口青铜鼎在汤池中沉浮,鼎身刻着二十八星宿图纹。

李太墨手心满是冷汗,险些捏碎自己的手指,心里暗恼这凌战也不提前告诉一声这百草堂的魔幻玄奇——要不是自己道心坚毅,当场就得吓尿了。

当悬壶阁的轮廓在视线中显现时,李太墨差点石化——那竟是棵活着的万年紫杉,树干被雕作九层楼阁,树皮天然形成的鳞片状纹路间流淌着琥珀色树脂。

每扇窗都是半透明的树胶凝成,窗棂嵌着发光的夜合欢种子,透过窗纸能看到内部游动的七彩灵气。

凌战回首在李太墨耳边低语道:“据传这姬长老不但精于丹道与岐黄之术,而且颇通幻术!”

“多嘴!还不进来!”

那提灯女子已不知转到哪里去了,凌战一时失魂落魄,眼神锁不住一丝忧郁。

枝桠应声垂下形成旋梯,李太墨踏足瞬间有冰凉触感爬上脚踝。

李太墨低头看见树纹里游动着水银似的液体,凌战冷冽的眼神游离四周,并以更低声提醒道:

“这是姬长老养的药髓,最好连衣角都别去碰它!”

推开树芯处的木门,扑面而来的不是药香,而是雪山冷泉般的气息。

整间屋子悬在树冠中心,六面墙皆是水晶药柜,每个抽屉外飘着对应的草药虚影。

地面铺着晒干的月光苔,每走一步就溢出星点蓝光。

屋顶垂落千百条气生根,根须末端吊着琉璃瓶,瓶中或封存着闪电状的雷击木精华,或沉睡着千年不醒的肉灵芝。

姬长老正背身立在中央的寒玉案前,雪色长发未绾,发梢浸在案上流动的星河里。

那案面竟是整块星空玛瑙琢成,星云纹路间浮着七盏琉璃灯,灯油分明是不同颜色的灵髓。

姬长老转身时,李太墨注意到其耳坠是两枚活着的并蒂莲,花心处坐着拇指大的花灵,正抱着莲须编织灵气网。

姬长老眸光如水,眼神妖异,似能刺透人心;眉心一点朱砂丹火似在腾腾燃烧,更增添其绝世妖姬的韵味。

姬长老心海忽然泛起昨夜玄丹门长老会时的情景。

“这才几天时间!我玄丹门弟子竟然已有三百六十六人或死或伤或失踪!”

玄丹门掌教丹阳子右手扬着几张金灿灿的纸片晃了晃,语声平静,但姬长老知道,到了掌教师兄这个境界已经很难有什么事情能撼动他的内心了。

今夜,掌教师兄的手怎么抖了!

“哎哟,掌教师兄!你脸都白了!”姬长老腰肢轻扭,水蛇般游弋而来,葱根似的玉指从丹阳子手腕处滑过,好似春风拂过,并顺势摸了一把,荡漾出几声媚笑,“莫生气,莫生气!切莫动了道心哩!”

姬长老玉手滑过,却已将那几张金纸接了过来。

“这就是朱雀司收集到的消息?”姬长老自顾自地说道,“这一世的决战看来真要来啦!七日之内天地异象接连出现,传说中的终极决战已不可避免!天魔族的羽翼已经沉不住气了!”

“哼!当我玄丹门是好欺负的吗!”天火殿主事姜烈性如其名,姜老而性弥辣,“杀我玄丹门子弟,抢夺灵草仙珍!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姬长老随意翻着那几页生死簿,血色字体显示已遇难的玄丹门弟子,黑色字体则标注着失踪的门徒。

姬长老妙目扫过,在那失踪人口最后一行见到一排黑色小字:

李大墨,玄霜城分坛弟子,两日前于栖凤崖绝壁采药遇袭,坠入丹河不知所踪。

文字之后还附有画像,画风粗矿,但见其人精神气质竟与李太墨有九分相似!

“玄霜城来的?”

姬长老修长指尖掠过案上三生草,草叶立即浮现出李太墨入城后的行迹光影,那乌骓马一路飞驰贯穿三十里玄丹城的景象不断闪动变幻。

她腰间佩着的不是玉牌,而是串风干的九色鹿角,每截鹿角都在发出不同频率的鸣响。

“玄霜城?”太墨心头一沉,心底暗暗叫苦,闻言却并不答话,心说,“美人你问错人啦!这玄霜城是哪儿呀!我怎么会知晓!不过小爷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李太墨,宗门内门弟子!今晨受伤晕倒在城门口!”凌战简洁地答道,“当时满脸血污!可能受伤太重,他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凌战奉上盖着守城统领的玉简,简身触到案面瞬间生长出冰晶藤蔓。

姬长老却未查看,忽然将手中正在研磨的辰砂往空中一抛,朱砂粒悬成北斗七星状,勺柄正指李太墨眉心。

“这朱雀司越来越放肆了!”姬长老美目生寒,柳眉一挑更显冷意,“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粗鄙的武夫!这‘大’字与‘太’字都分不清!......男人的那一点,不是说很重要吗!”

凌战与李太墨闻言,一下子都僵住了!

“李太墨!失忆了?脱了外衫躺到那边!“

玉案右侧的地面升起簇水晶兰,花朵展开成玉床模样,床底根系连接着屋顶垂下的透明脉管,管内流淌的灵气泛着淡淡金辉。

李太墨心里轻舒一口气:“这神仙般的居所,自己这蓬头垢面模样没被赶出去实在是万幸!这身衣服一片污秽,充满了男人味,似乎有点亵渎这神仙福地!”

李太墨依言退却外衫,却巧妙地将那怀中的两块玉佩与凤凰眼珠子卷在了外衫的衣领里。

李太墨刚沾到床沿,整个玉床突然透明化,显出底下盘根错节的紫杉根系,每条根须都缠绕着发光的水晶骷髅——那些头骨眼窝里生长的却不是藤蔓,而是不断开谢的优昙婆罗花。

姬长老从药柜摄来枚冰魄针,针尖在穿过琉璃灯时染上七色光晕。

当银针悬在李太墨丹田上方三寸时,四周水晶柜门同时映出他经脉的投影,三百六十个草药虚影自动飘向对应穴位。

一株昆仑雪莲的虚影突然在心脏位置疯狂旋转,姬长老耳畔的并蒂莲花灵同时睁开眼睛。

“果然!......”

姬长老挥手招来屋顶某条气生根,扯下末端封存的翡翠葫芦。

葫芦里淌出的不是液体,而是凝成实质的神霞,在半空聚成刻刀模样。

当刻刀开始雕琢李太墨周身穴位时,整棵紫杉树都发出龙吟般的共鸣,树根深处传来锁链挣动的声响。

月光苔上的蓝光突然变成血色,姬长老皱眉捏碎腰间鹿角中的某一节。凄厉鹿鸣震碎了三盏琉璃灯,灯油泼洒在空中凝成防护阵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