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正绽放
2001年5月1日。
早早地，冯天晓就在日历上画出了圆圈，这一天是和大姐与弟弟接母亲回家的日子。
她拿起了台历，伸出纤细的手，在白色的纸历上小心地摩挲着。
一页接着一页地翻看着那些用不同颜色涂着圈的日期，它们被不同颜色的彩笔点缀着。
红色圈内，是母亲的归期、是与吴玉华的快乐时光、是计算机等级考试的日子、自考最后科目考试的日子以及大专毕业证申领的日子。
蓝色圈内，标注着餐馆的大事小事。
唯一的黄色，留给个了8月20日，那是大大的一个爱心。
旁边一本2000年的台历，就静静地躺在桌角，蓦然间她发现，原来生活就是这样，被自己一笔一划地抹去了。
在餐馆的最后一天。
中午时分，餐馆内聚满了前来午餐的工地工人。
冯天晓踌躇着来到厅前，望着一个个熟悉的脸庞与身影。
“各位师傅，今天中午以后，我就要离开了……”她瞬间红了眼眶，嘴唇翕动半天，发不出一丝声音。
“小冯啊，你不能走啊。”
“是啊，你走了……谁给我们打饭啊。”
“冯天晓……我喜欢你！”
……
“你们也好意思，你们就希望她一辈子围着我们这群人转吗？一群什么玩意，混账东西！”一位工头站起来，大声呵斥着。
工人们似乎很受用这种责问，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一个个停下手中的筷子，闷着头不说话。
“小冯，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保重！”工头说完大步迈出了餐馆，留下一盘尚未动筷的饭菜。
那顿午饭，工人们餐盘中的红烧肉已不再如往常那么香糯，炸鸡块也不再像昨日那般香脆……
五一假期，李程雪独自留在了学校。
她漫无目的地随着来往的人群游走于各个街道，从早晨到中午，再从中午到夜晚。
一阵歌声吸引着她的脚步。
一个长发年轻人，抱着吉他坐在广场的长凳上正低头唱着，歌声吸引了路人赞赏的目光，围观的人不住地点着头。
……
新世界来得像梦一样
让我暖洋洋
你的老怀表还在转吗
你的旧皮鞋还能穿吗
这儿有一支未来牌香烟
你不想尝尝吗
……
“谢谢！希望你们的那些秘密，也能有人倾听，更希望你们的未来不是香烟！”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忧郁，还夹杂着一丝叛逆的气息，让人无法忽视。
他低下头，对着话筒低声说道。“一首朴树的「那些花儿」送给你们。”
……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她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
忧伤温暖、简单即兴的哼唱，令李程雪想起了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美好与温暖。
青春的日子已渐行渐远，回望过去，又是美丽、感伤。
……
夜深了，歌声也慢慢停止了。
她仍呆在原地，望着那个斜挎吉他的年轻背影，慢慢消失在便利店。
记忆深处的回忆挥之不去，记忆中的那个人却招之不来。
轻柔的风，拂过她的脸庞，思绪瞬间飘向远方。
“你好！等一等。”
背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她木然回头。
那个在广场弹唱的年轻人，追了上来停住脚步，微着笑递给了她一瓶水。
“你好，你是我最后一个听众，谢谢你的鼓励！”
他笑起来就像一个邻家男孩。
“我不口渴。”
“放心吧，刚买的！”
她犹豫着接过了水。
“你是学生吗？”他问道。
她睁大了双眼点点头。
“我是宣州音乐学院大四的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真是舍不得这座城市……”
“你一个人吗，要不一道走走吧。”青年继续问道。
她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他眼中流露出的那份温情，深深地感染着她。
闪闪的灯光，辉映出了她脸上漾起的一丝笑颜。
静谧的小道，昏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慢慢覆盖着她脸上的那一片微弱的亮光。
她突然抓住了那只想从腰部伸进衣服的手，“啪”一道清脆而响亮的巴掌声，在夜色中响起。
泪水划过她的脸颊，李程雪悲伤地捂着脸，大步跑开了。
……
2001年7月13日，是一个喜悦的泪水和成功的狂欢交织的不眠之夜。
当电视屏幕上弹出了“BJ申奥成功”的字样时，BJ沸腾了、中国沸腾了、华夏儿女沸腾了。
冯天明一把抱起吴玉华大声地欢呼：“我们胜利啦！BJ申奥成功啦！”
随即，他的眼泪禁不住簌簌而下……
冯天晓告别了父母亲和弟弟冯天明，与吴玉华一道踏上了去往宛陵市的火车。
在南海的一年多时间里，她凭着惊人的毅力，一边努力工作一边刻苦学习，通过了自考16门科目的考试，顺利拿到了大专毕业证书，此外收获了NCRE二级合格证书。
之所以来到宛陵，因为她已决定报考宛陵工业大学自考专升本，随着计算机知识与自考科目内容的提升，她需要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而吴玉华所在的大学就是最理想的场所。
现在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和在南海一样，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她在大学附近租了一间便宜的房屋，在超市里寻了一份做一休一的工作，一边忙碌着自己的学业，一边到吴玉华的计算机系课堂上蹭课。
他则会在冯天晓休息的时候，牵着她的手走在校园内，他们一起去食堂、一起散步、一起去图书馆……
有时，他会跑到她租住的房屋，吃着她亲手做的饭菜，两人一起洗碗、打扫卫生。
每每到了夜晚时分，他便被她推出了屋，关在门外。
深夜，往往有股神奇的力量，白天再雷厉风行的人，偶尔也会在某个深夜的某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两颗青春跳动的心，一旦有了期待，心情就会变得忽明忽暗，一如九月黄昏里的那场大雨，下了整整一夜。
他温柔地搂着她，两颗爱恋的心，任由心底的风暴与屋外的滂沱呼应着，青春之城已然决堤。
朝气蓬勃、激情四溢的面庞，二人不由浸润其中，倾心彼此，聆听彼此。
轻扬起的薄纱衣角，若一只舞动着的炫色蝶衣，迎着风翩翩起舞，一阵芬芳的气息从花丛中吹过来，层层叠叠的朵瓣间，他用最安宁的唇语渐渐填满。
那是潜藏在他们记忆深处的气息，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