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张林又传回了新的情况。”仁吉泰急匆匆地进门来。
“什么事?”何夕问。
“有一个片区长今天欺压工人,张林和几个人看不惯,一起把那个家伙揍了一顿算是出了口气。”仁吉泰语速很快,“那人现在还被捆着,但现在张林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仁吉泰摇摇头,“这个张林也是太冲动了点儿,看来只能让他先撤回来了。”
何夕愣了几秒,一丝亮光从他的眼里闪现出来:“我们也可以利用这次意外。你让张林给那个家伙多拍几个角度的照片传过来。”
10分钟后何夕开始审视手机上发回的照片:“这个家伙的个子倒是和我差不多。”
“他叫李青。”仁吉泰补充道。
何夕和铁琅对望了一眼。
“现在制作硅胶面具的话时间是紧了点儿,但达到八九分的相似度应该没问题。”何夕开始摆弄设备,铁琅自然密切配合。一个多小时后,何夕在镜子前戴上面具左右端详道:“我的脸形稍宽了点儿,不过应该能混过去的。”
铁琅点头:“我的身高差太多,也只有你去了。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何夕转头看着铁琅:“你今天再去查一下转运区的仓库,有情况就通知我。”
“就是那个羊圈吗?”铁琅有些意外,“上次不是看过了吗?”
“当时有人来打断了调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里面还藏有什么秘密。发现什么就马上联系我。”
何夕朝着屋里的一群人点点头,他也知道此去风险难料,他递给仁吉泰一张纸条:“记住这个电话。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消息,你们就打电话寻求帮助。”
兰天羽突然开口:“我们不需要打那个电话。我相信你。”
铁琅却是一言不发,只照例在何夕的前胸捶击了一拳。
从井下出来,何夕立刻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大口呼吸,他在井下待的时间并不长,是去取李青的工作牌。到了井下何夕才知道这个乌原国排得上号的煤矿的条件有多糟,工人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工作只是为了多挣那么一点点钱。
办公区散布着几幢启用不久的建筑,都是只有几层的楼房。何夕夹着一个袋子看似方向明确地赶路,就像一位急着传送文件的职员,一路上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这时何夕停在了一幢灰白色的建筑前,这里看上去同刚刚去过的几处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何夕眼里突然显出了一丝兴奋的光。他照例目不斜视地进门,穿过门厅径直上楼,到了顶层何夕直接右拐,他眼睛的余光已经看见左边走廊上转悠着几名警卫。何夕迅速推开一间贮藏室的门,现在他只能从顶上的通风道进到守备森严的左边。
通风道里也设置了监控,虽然不至于不可逾越,不过也给何夕增添了一点儿麻烦,但这样严格的防备也让他确信自己正在往正确的方向前进。刚才让何夕驻足的是某种气味,他判断至少有苯酚和氯仿的存在,何夕想不出在一个煤矿的办公区里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用途,但他知道它们是DNA萃取工艺中经常用到的。何夕看看表,已是晚上7点。通风道下方的房间基本已经没有人了。通过夜视镜,何夕确定这里是一处设备完善的实验室,不时有一些动物的叫声突然撕破寂静,在黑暗中听起来有些瘆人。
何夕在一个通风口处停下来,通风口的下面亮着灯,是一间稍小的实验室。屋子的一角摆放着一张简易的午休床,一个白衣女子坐在上面看书。何夕端详着这个狭小的通风口,小心地取下上面的隔栅,然后探出右手,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奇异地扭动。
白衣女子吃惊地回过头,何夕这才发现韦洁如比照片上显得更瘦也更美,某种朦胧的光芒在她的眼里浮动着。实际上,她整个人都给人一种不大真实的感觉。韦洁如的紧张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她就恢复了镇定,一语不发地看着闯入者。
“我以为你会尖叫。”何夕只露出了半边身体,悬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开口道。
“如果有用的话我会那样做的,不过实验室之间保持着完全隔离,外面听不到这里的声音。”韦洁如淡淡地说,并抬头看了一眼何夕胸前的工作牌。
“这个牌子是借用的。我叫何夕,是兰天羽的朋友。”
“哦。那你是想带我走吗?”韦洁如仍然是那种淡淡的口吻,仿佛早就料到事情会发生。一时间何夕有些疑心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女人挂怀。
何夕翻身落到了地上,脸上露出苦笑:“那些监控虽然没能阻止我进来,但想带你出去却是不可能的。至少这个通风口你是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去的。”
韦洁如看了一眼通风口:“要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居然有人能穿过这个孔,这是瑜伽术吗?”
“这是中国道家的柔身术,和你说的瑜伽术差不多吧。不过我看你好像并不怎么吃惊。”
“别忘了我是一名生物学家。动物界有的是变形大师,你刚才的举动虽然神奇但比起章鱼来还差得很远。”
“你的亲人很担心你。不过我看你现在的情况不算糟糕。”
“我的研究资助方要求我暂时不同外界联系,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之后我会同他们联系的。”韦洁如优雅地抚弄着长发。
“什么事情?”何夕似笑非笑地问,“那群冬眠的羊已经足以让你在科学史上留名千载了。”
韦洁如急促地抬头起身:“你看到了那些羊?”
何夕点点头:“不过你的目标恐怕不光是让绵羊冬眠吧?虽然这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了。我猜想你想要改变的东西其实是——”何夕停顿了一下,“进化的方向。”
韦洁如第一次显出震惊的表情:“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知道什么?”
何夕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我想知道是一首什么样的歌让你在地狱里永夜歌唱。”
韦洁如如遭雷击般颓然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