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故人现(九)
冲虚道长问薛蟠,“徒儿看完这本书,有何感想”。
薛蟠道,“若是真的问徒儿,看完这本书中的感想,那只能用这书中的甄士隐,所著的好了歌来表达徒儿的心境。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今叹破袄短,今嫌紫蟒长,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徒儿,这个解倒是贴切,那么徒儿,如今的心境,又是如何呢”。
“徒儿的心境,倒是与这个作者不符合。徒儿虽不知道这曹雪芹是何人,但他书中所写的一切皆是错,有因必有果。不管是笏满床,还是歌舞场,都是因果之间的轮回代替。绛珠仙子是为还泪而来,若宝玉不做那些让她伤心之事,绛珠仙子自然是不会流泪的。不流泪,他俩人难道不能天长地久不成,说到底,还是宝玉口中的姐姐妹妹太多,明知绛珠仙子是如此敏感之人,为何要做那些让她敏感之事。薛宝钗的结局是她咎由自取,明知道宝玉是个多情之人,住在那园子时,还时常的去找宝玉,而不是远远的躲开。明知道宝玉多情,心中最重视的却是林黛玉,想要与她天长地久,又为何要披上了嫁衣,若说宝玉无情,那么薛宝钗则是更加的无情,无情之人碰上无情之人,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冲虚道长拍手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儿,这性子倒是与我十分的相似,你的师祖当年就是困死在这个结局之中,一心想着求无,却不想着找实,最后疯魔而死”。冲虚道长扼腕叹息倒。
薛蟠的师父冲虚道长的出生,与薛蟠一模一样,都是从野地里捡回来的孩子,不知道父母是谁,只知道有一个师父。他的师父叫做广虚,广虚道长乃是前朝贵族,与贾珍的父亲一样,都是痴迷道术之人。一起梦着做神仙。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本奇书,名曰红楼梦。广虚道长对这本红楼梦痴迷不已,终身都在研究它,最终被困死在这部书里面疯魔而死。冲虚道长小小年纪就跟在师父的身旁,一起研究红楼梦,险些也被困死了这本书里。
“你师祖当年就是困死在这部书里面,这世上修行之人,大多都痴迷于无,却不想着实,好好的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真所谓吃饭便是吃饭,喝水便是喝水,何来饭不是饭,水不是水,那吃的是什么,喝的是什么。为师也是想了很多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冲虚道长叹息地说道,“若是你的师祖早些想明白这个道理,也许真的能够飞升成仙”。
“师父的话徒儿明白了,师父是想告诫徒儿,不管心中有任何的恨意,也不该将这些恨意带到自己的这辈子来。徒儿的心中确实恨意滔天,可过了许多年,那些恨也渐渐的流失掉了,徒儿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天下苍生之事,徒儿也是真心喜欢过自己的喜欢之人。纵使她在做选择之时,选择了她的兄长,徒儿也没有怪过她,也不会将前世的遗恨,移居到这辈子来。我与她的缘分己断,何苦再来纠缠,就如同这书中的林姑娘一样,断情之时,断得绝情绝义,痴情之时,痴的无怨无悔,如此这般,方不辜负了自己”。
“不愧是我的徒儿,为师果实没有看错你,为师早已算到你有一大劫,只要你跨过了这个劫数,你自然就能跨入到另一个境界之中。等到你在这个历数之中历劫圆满,就会去另一个世界,就像为师一样。为师本想帮你一把,却不想,你这个孩子竟然自己过了自己的劫数,不需要为师的帮忙,为师看在眼里面,也是格外的欣慰”。
薛蟠笑着问师父,“如果徒儿没有成为师父所期盼的那样儿,成为一个毁天灭地的魔头,师父,又会如何的对我”。
“”修行之人,若是真的断情绝爱,又岂能知道这世界上的美好,与一个木头人又有何区别。男女之情,难道就不是情,我们既不能学痴男怨女,将男女之情当成全部,又不能将男女之情隔绝开来。可若是为了区区的男女之情,而成为毁天灭地魔头,那也不配叫做修行之人,你若真成了那样,毁天灭地的魔头,为师自然出手灭了你”。
“多谢师父手下留情,徒儿谢过师父,肯出手帮助徒儿度过此劫。我今生既已成为薛蟠,自然不会留念前生之事。我向薛父保证过,会保薛家母女一世平安,自然会保她们一世平安。至于其他几位女子的结局,就顺应天命好了,若是因为我们师徒的出现,而改变了其他女子的结局,贵人降临,定然出手相助,若没有贵人出现,注定要渡此劫,徒儿也不会贸然的出手相救。不沾因果,无论是非,这句话徒儿记住了”。
在世人的眼中匪夷所思的事情,薛蟠经历得多了便不再纠结,至于他到底是在书中,还是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又有何区别。
冲虚道长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儿,你若是有这样的觉悟,师父也就放心了。你既沾了薛家的因果,就要将这因果了结,才能进入自由之境。但你在这人世间,不止是薛家的因果,还有别的因果,需将这因果了结。为师赐你一物,待你再见那人,舍得还是舍不得,就得看你自己了。在这个红楼梦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林家的姑娘,喜欢她的敢作敢为,也喜欢她的为人洒脱。但你可知为师最喜欢的是她什么,是她临终前的所做所为,爱恨皆不沾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