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故人现（七）
“你当时就是做了那样的梦，才会选择逃走”，庆阳大长公主问道。“当年我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梦醒之后，竟然对我和我阿兄有了避让之心，你是不是做了这样的梦，才让你决定离开的”。
“草民确实是做了一个很不祥的梦，才决定要离开的。在梦里面哀帝之子引火自焚，太祖皇帝做稳了江山，哀帝之子引火自焚的消息传到大营，当天夜里我就对你说，你愿不愿意，在你阿兄坐稳江山之后。和我回归田野，做一对闲云野鹤。你说你愿意，可我最后等来的是什么，是一杯散仙酒，被扔进了极尽之渊，极尽之渊里太冷了，那里没有光亮，没有希望，只有我诛杀的那些冤魂。他们撕裂着我的身体，向我宣泄他们的怨恨。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我自以为我和公主是心意相通，太祖皇帝将我当成自家的兄弟来看待，可原来我不过就是太祖皇帝花重金请来的一个戏子，你与你阿兄，从来就没有将我当成自己的亲人，我不过是个可利用之人。公主可知道草民在极尽之渊时，心中到底有多绝望，绝望到我神魂消散，我竟觉得是个解脱。草民不敢冒这个险。我也不敢赌，真到了那日，公主会不会真的给我端来一杯神仙散”。
“就为了一个荒唐的梦，你就躲了我和我阿兄这么多年，你不觉得自己荒唐”。
“草民从来不觉得自己荒唐，草民反而很庆幸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至少我和公主现在还能心平气和的谈这些事情，草民在这滨海之镇，看着云舒云卷，看着海浪朝天，公主可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心境”。
庆阳长公主不明白薛蟠的心情，在这滨海之镇几十年，云舒云卷，海浪朝天，薛蟠的心情达到前所未有的平静，那些爱与恨，似乎也就随着这些彻底得到了解脱。解脱到薛蟠，甚至能心平气和的和庆阳长公主，诉说着他最不愿提起的过往。若说金陵是让他放下仇恨之地，而这滨海小城，却是他彻底的平静之地。
“其实公主心里比我更加明白，我与太祖皇帝的争端，早晚有一天会起，等到了那一日，公主选择的人从来就不是我。纵使公主心中真的对我有爱意，也曾经想过要和我回归田野，远离朝堂上的琐事。可真正到了那一日，公主还是会将杯酒放在我的面前，如今我已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纵使有年轻时的通天之能，也没有了年轻时的通天之力，还请长公主放心，让草民安度晚年”。说完薛蟠给庆阳长公主行了一个君臣大礼，态度谦虚而又温和，全然不似两个刚见时的锋芒毕露。
“你好得很，当真是绝情绝心，你怎知，真到了那一日，我选择的那个人会不是你”。
“公主不会的，若非如此的话，我又怎舍的放开公主你的手。可草民心知公主的性子，真的到了那一日，神仙散还是会放到我的面前，何苦来着”。
庆阳长公主略有些浑浊的眼涌出泪来，真的到了那一日，正如薛蟠所说，那个神仙散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放到他的面前。阿兄对他的杀意，她岂能不知道，是她一直在欺骗自己，阿兄虽然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但并非是赶尽杀绝，心狠手辣之辈。阿兄杀的那些人都是有不臣之心之人，他对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人，还是可以给爵位，给江山，给美人，愿意将江山分给他们一半。但陈案与那些人是不同的，阿兄能够控制住，那些对他忠心耿耿之人，阿案在阿兄的眼中是一个不可控的变数。对于那些不可控的变数，阿兄从来都是防范再三，陈案有能力能够颠覆阿兄的江山，她才会那么努力的在阿兄面前说陈案的好话，还会对阿兄说，将来陈案会是他的妹夫，阿兄当时的笑容是怎样的。
“你真的是变了，你变得不像我认识的陈案，我认识的陈案桀骜不驯，但重情重义。不会像你这样谦虚又温和地跪在我的面前，你从来都是喊我丽儿的”。
丽儿多少年没有喊过这个名字了，擅长打仗的女将军，却有这样一个女子的名字。可他又如何呢，从极尽之渊回归着人世间，有什么事是不能够活明白的。极尽之渊内太冷也太绝望，从那样的一个绝境之地回归人间，什么样的情谊不能磨得一干二净。
“阿兄已经过世了，你可以彻底安心的回到京城去了，你可记得当日你创造出来的极尽之渊，不知为何，那里的封印快封不住了。你若是心中还有着天下百姓，就和我去一趟极尽之渊，我不是以公主的名义命令你，而是一个长公主的身份来恳求你。我阿兄是操劳过度而死，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天下百姓，我作为他的妹妹，不能看着天下百姓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面对庆阳长公主的恳求，薛蟠答应了下来，极尽之渊，是他用星斗大阵创造出来的，如果出了问题，会殃及天下百姓，自然应该由他来解决这个隐患。两个人只带着少数的随从到了极尽之渊，只见被他封印住的极尽之渊，果然有了不稳妥之处，一丝丝黑气，从一条又一条的裂缝蔓延开来。
庆阳长公主面带忧色的问道，“你可有法子解决这些隐患”。“那是自然”，薛蟠说道，“极限之渊是我创造出来的，当时我用法印将他控制住，如今再修补一次便是。还请公主到安全的地方暂避，以防我在封印的过程之中有不妥之处，若是真的伤到了长公主，草民难辞其咎。长公主您是千金之躯，比不的草民是草民之身，这极尽之渊内的怨气，并非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得住的，长公主请暂且避一避，等到我修补好了这些裂缝，公主再来查看，这样更稳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