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贾家事(二十)
薛母想了想,觉得女儿说的话实在是很有道理,若儿子有了功名,将来挑媳妇儿,选择范围上也会大大的增加。儿子若是没有功名在身,就算她觉得谁不错,小姐的父亲也不会同意,一个白丁如何娶有门第的千金。她虽觉得史湘云委实不错,如今侯府是她的叔叔当家,但身份毕竟摆在那个地方,就算她去提亲,她叔叔末必会答应。
贾代儒与贾瑞一死,贾家的私塾就停了课,贾政让薛蟠待在自己的身旁,上完朝之后就让他来梦坡斋,与他所请的那些请客们讨教学问。几番讨教下来,薛蟠被贾政养的那些清客之中的一个清客,彭章给看上了。这个彭章在贾政养的这些清客之中是有真才实学的,不像其他的清客,多半都是滥竽充数人品不佳之徒。他考教了薛蟠几次,便对贾政说,他想带薛蟠去见他的老师。
贾政平日里也挺看重这个彭章,听闻他要带薛蟠去见他的老师也来了兴趣,想要见见彭章口中的老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便在某一日,三个人一起乘着车往城外走去。
城外树木葱郁,清水叮咚,田地纵横,终于在一处农家小院之中,一行人见到了彭章口中的老师。待那个老者一回头,前世的记忆就涌向了薛蟠的脑海。
老者头发花白精气神十足,一身儒雅的气质就站在庭院之中,小院虽然朴素收拾得分外干净,还有一条小狗在他的身旁不停地叫着。老者与薛蟠前世的小厮长得十分的相似,在极尽之渊,他有时会想如果他的小厮老了之后会怎么样,大概就会是老者如今这副模样吧,可惜的是自己至死都没有见到他老时的模样。
薛蟠如今的小厮名叫风儿,他的名字是根据他前世的小厮风儿叫过来的。风儿,是他从野地之上捡回来的苦命孩子,是他用米粥一点一点喂大的,薛蟠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之后风儿的结局如何,他到京城之后也没有特地的寻找,事隔百年之久,就算他找到了又能如何呢。找到了只能证明当年的开国皇帝饶了他一命,若是没有找到就是自己带累的。
贾政一见到老者吓了一大跳,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清客中,竟然还隐藏着这么大的一座大山,顿时喜出望外,希望老者能收薛蟠为自己的徒弟。老者倒是挺客气,知道自己的徒弟带了客人上门,先是请他们吃了一顿饭,最后便问了薛蟠几句话,当即决定这个徒儿他收下了。薛蟠连反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贾政塞了一杯敬师茶,正式拜了老师。
回城的路上贾政还是晕乎乎的,看向彭章的眼神也有些奇怪,想不通彭章为什么会到他的府上来做清章,他的老师可是大名鼎鼎的学者,就凭着他老师这个名头到朝廷去做官,纵使不能做到三部六省,也是有个高位在等着他的。
彭章向贾政解释,他虽然有个鼎鼎大名的老师,但老师不允许他到朝堂上面去,他也不喜欢朝堂上的那些是是非非,觉得在贾府做个清客挺好,惹的贾政一番赞叹。
薛蟠拜了一个新的老师,拉弓射箭是不行的了,他每天早上天一亮就要起床收拾好自己,从梨香院的小门出去,坐上马车等城门一开,就有直奔郊外,到新的老师那里单独开小灶。贾政也想过让贾宝玉到薛蟠单独开的小课堂上去,贾宝玉听每天早上要起来那么早,结合自己屋子里的丫头演了一出我生病了的好戏,贾政对儿子亲自出演的这出戏早已没了兴趣,贾母听说孙子病了,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孙子每天早上起那么早还得去城外读书,贾政拿母亲和幼子没办法,索性就让贾宝玉混日子去。
薛蟠和贾政请的清客彭章成了同门师兄弟,成了一代大儒章夫子的学生。几堂课下来,薛蟠就感受到了一代大儒与普通的夫子之间的区别,他教书既不像苟夫子那样一遍一遍的解释给你听,也不像贾代儒那样让你死记硬背,也不会给你留下太多的功课,一堂课下来让你去感受书中的意思,将你的感受写成字交到他的手上,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在慢慢的和你细读,这种办法看似很笨,但读书这件事情一通百通,只要你通了其中的一个关窍,其他的关窍也就不难了。
章夫子一生只收两个学生,性格似个老顽童,不像苟夫子与贾代儒那样,总是摆着为人师表的架子,他更像你生命中的朋友一样。他收彭章为自己的弟子,只因他姓氏的后面有一个章字,觉得跟自己的姓氏很像便收了他为弟子。他收薛蟠为弟子时心中有些纠结,他家祖训后辈儿孙只读书,不关心外头的是是非非,也不准入官场为官。听说薛蟠将来是要走仕途的,他起先是不想收这个弟子,看到薛蟠本人之后觉得小伙子挺合自己的眼缘,便收了他为弟子。
几堂课下来,两个人像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开始相处,薛蟠拐弯抹角才打听出,这章夫子果然就是自己的小厮风儿的后代。章夫子说起他的祖上时满脸红光,他对薛蟠说祖上曾经侍奉过一位很了不起的法师,但不知道为何,那位法师却在一夜之间不见了。他的祖上为了寻找那位法师,走了不少地方吃了不少苦,最后回到了京城,在法师的老家定了下来。后来他隐约的听说那个法师是被开国皇帝所害,立下了子孙后代不许上朝堂为官的这条祖训,他之所以不信祖先原来的姓氏,是因为他的祖先后来入赘到了女方之家。入赘的女婿素来是被人看不起的,但他的祖先却是例位,不但在女方家抬起了头,在自己的岳父之后过世之后,顶门立户顶起了这一门户族。除了姓氏必须随女姓外,其他的事情都由他的祖先说了算,他们这些后代也很敬佩自己祖先,能够一个赘婿的身份,给自己的儿孙开辟出了另外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