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进京（二十）
京城当然是这天底下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不知京城还是不是他记忆中的京城，想来也不是了，如今的皇帝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天下的主人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天下是他的天下，京城自然就成了他的京城。
薛蟠沉默不语，小红鱼坐在薛蟠的身后，不知为何，突然之间不想问下去了。
兰花的香味随风飘进薛蟠的房内，花瓣渐渐凝聚成一个女子，女子长相甚美，更带着一股淡雅的花香味儿。女子冲着薛蟠羞涩地说道，“公子，我奉山主之命来给公子送酒”。
薛蟠与小红鱼参加夜宴，与几位老者相谈甚欢，薛蟠在宴席之上不停的夸赞山主的美酒，山主高兴之下当夜送了薛蟠一壶美酒，今夜更是让这兰花仕女来给薛蟠送酒。
兰花仕女娇羞地说道，“如此良夜，公子一个人独枕岂不是难眠，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兰草愿意侍候公子一晚”。
薛蟠笑着上下打量了一眼兰花伺女，她本来就长得甚美，精心打扮过一番之后，可与九重宫天上的仙女争辉，可惜薛蟠不喜欢。薛蟠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兰花伺女夺窗而逃。
明日正午就能进京城，薛蟠让兰花伺女给弄醒，也就没有了睡意，站在窗边望向如同耸立在月边的重音塔，穿好衣服起身往京城去，小红鱼此时在客栈的水池内睡得正酣，薛蟠没有吵醒她，独自一人去了城内。
天下太平日久，京城内居民有百万之多，军防甚严，都城四周成河护壁，城墙外敌楼相望，城墙之内榆柳成荫，花光满路。陆岸之上，店铺林立，车水马龙，市肆繁盛，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四河穿城而过，水路畅通，舟船往复，桥梁密布，往来的船只每日给市易送来新鲜的货物，这就是如今的京城。
重音塔在东市，是前朝哀帝为保国运昌盛，特地命能工巧匠建造而成木质木塔，共有七层，六道棱边，不见一丝接缝，每一层塔边都挂了莲花形状的风铃，连同莲花形状的底座，都像是用同一块巨木雕刻而成。七层的木塔，每一层的雕刻都截然不同，有的是团云有的是仙鹤，或是八仙或是瑞兽。
前朝传到哀帝时，天下己经有了大乱之象，哀帝为了保住自家的天下，下令修建了这重音塔，然而这重音塔只保了哀帝这一朝，等到他年幼的儿子继位，天下已经易主。
重音塔内荒草萋萋，莲花形状的风铃在夜风之中叮当不停。薛蟠拾梯而上，每上一层楼梯就会带起一层灰尘，到了顶层抬头望月，轻轻地一伸手，明月就拖在了他的手心，低下头一看，城内仍有灯火辉煌之处。
坐在栏杆之上饮了一口酒，这京城似他自小就熟知的京城，可又不像他自小熟知的京城。这天下已经是他人的天下，京城自然就成了他人的京城。
兰花侍女来向他求欢，他对兰花侍女说他有断袖之好，实则不然，他前世是喜欢过一个女子，就是太祖皇帝的义妹，后封长公主的庆阳长公主。
庆阳长公主在本朝是个传奇式的女子，史书上记载，她善征战，是个了不起的女将军。薛蟠伸出手，在虚空之中画出她的样子，随后又狠狠地捏碎。这位庆阳长公主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帮助她的义兄打天下，也帮助她的义兄暗算于自己。
前朝哀帝中年天下大乱，各地揭竿而起为民请愿，太祖皇帝征战沙场十余年，天下疆土大半皆归于他手。太祖皇帝是个雄才大略之辈，除了心思有些狭窄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毛病，他四处招揽奇人异事帮着他打天下。他让庆阳长公主偷偷的溜进京城，想让陈案归顺于他。
哀帝为了让天下稳固，也花重金派出无数美女来笼络陈案，陈案不想逆天而行数次婉拒。哀帝不想让陈案归顺于他人，数次暗杀皆铩北而归。庆阳长公主三顾茅庐，才请动陈案帮着太祖皇帝打天下。
庆阳长公主比太祖皇帝小二十余岁，在战场上的她英姿飒爽，军中心悦与她的人不计其数，陈案就是其中之一。当陈案第一次向她表明心迹时，她欣喜的接下了陈案送给她的花，两个人约定等太祖平定江山之后，她就随着陈案归隐山林。
然而陈案等到的并不是庆阳长公主的约定，而是用他的星斗大阵创造出来的极尽之渊。陈案用星斗大阵诛杀前朝最后一批能人异士，而极尽之渊也成了他的坟墓。
极尽之渊内没有光亮，没有希望，只有绝望，浑浊恶臭的冤魂，扭曲着咆哮着蜷缩其中，痛苦的哀号啼哭，泛着幽幽绿光的手带着刻骨的仇恨，拖拽撕扯陈案。他们要宣泄自己的痛苦，要自己的仇人永世难寻，陈案最终在极尽之渊内化为点点星光飘散开来。
痛苦的回忆，铺天盖地的像海水一样向薛蟠袭来，在极尽之渊内与冤魂相伴，陈案这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哀帝杀他无做，他帮着太祖推翻前朝也没有错，用星斗大阵诛杀前朝皇族，笼络住的最后一批能人异士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不该功高盖主，也错在不该爱上一个不能爱的女人。
他的能力让太祖皇帝欣喜不已，可随着太祖皇帝的日渐老迈，太祖皇帝看他的眼神也日渐深邃，那里面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感情，是欣赏又是仇恨。可笑的是他那个时候，竟然没有看懂太祖皇帝看他的眼神之意，一心一意的沉浸在与庆阳长公主的感情之中，幻想着最后的回归田野，归于山林。
如今想来皆是嘲讽，庆阳长公主乃是太祖之妹，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不过是一个被太祖皇帝，花重金笼络过来的奇人异士罢了。他们是一家人而自己只是一个外人，这个道理，直到他被打进极尽之渊才懂。
太祖皇帝欣赏他的能力却又惧怕他的能力，等到天下疆土皆归于太祖之手，也是他良弓藏之日。庆阳长公主用一杯散仙酒，亲自送他上路，他用星斗大阵诛杀了前朝那么多的奇人异士，这是他的惩罚也是他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