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柴犬
新开张的购物城楼底下站着一只由人扮演的柴犬。
柴犬的狗掌里还握着一挥舞就能啪啪作响的鼓掌拍。
祁小乔一边死命挥舞着那个花花绿绿的鼓掌拍，一边对着站在阴影里还打着伞的女人们翻白眼。
时间回到六月中旬，祁小乔已经放假回家多日了。
和大多数放假的大学生一样，她瘫在家里无事可做，家里也没人做饭。
某天她买了些生活必需品，摁了电梯的上行键，正要上楼回家。
却不知道哪家的大妈们正在讨论一家购物城即将开业的事，而且好像在招暑假工。
得知购物城离小区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后，祁小乔明显心动了。
她无意识地掂了掂塑料袋里满满的方便面，翌日清晨便到了招工的地方。
在祁小乔看来，人事处的经理长着一张极似猴子的脸，这倒不是说他长得尖嘴猴腮，而是他的毛发过于浓密。
这位仁兄有着极其漂亮的美人尖，鬓毛还直达两颚，和下巴上浓密的胡须近乎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再加上他戴了副大黑超。
于是‘猿猴兽’的脸适时又突兀的从祁小乔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排在祁小乔前面的也是一名奇男子，身材高大、体型壮硕。
祁小乔仰头看了看面前一米八几的人影，心里有点发怵。
这里招的真的是暑假工，而不是安保人员吗？她祁小乔虽然不算瘦弱，但委实算不上肌肉发达。
祁小乔正出神地想着，奇男子走向了那名猴子似的仁兄，然后在他对面坐下了。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奇男子起立后，走向了仁兄左手边的‘小黑屋’。
不到半分钟，奇男子便满头大汗地出来了，他给仁兄鞠了一躬，随后就走了。
祁小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想着门后究竟是有老虎凳还是辣椒水，把这么一名壮硕的汉子都吓跑了。
可现在已经没那么多时间留给她思索了，因为她就是奇男子之后的下一位。
祁小乔迎着经理的目光走近，那位仁兄上下地打量着她，让祁小乔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突然，仁兄竖起了左手的大拇指。
就在祁小乔心说这难道是在示意我还不错的时候，只见仁兄左手往后一挥。
“进去试下衣服。”
仁兄说完就低下了头写些什么东西，语气里听不出半分的‘还不错’。
所以刚才那位壮汉是被衣服吓走的？什么鬼衣服会这么吓人啊？
祁小乔在心里胡思乱想着，行动上却点了点头走进了小黑屋。
小黑屋里其实并不黑，甚至还亮着不少灯。
但通往它的是一条和门差不多大小的走廊，走廊的墙壁上都是黑色的布料。
有点像进入放映厅的通道，但从侧面看，就像走进了漆黑的房间里。
这里还开着空调，不明真相的祁小乔只觉身后阴风阵阵，心里暗叫这里果然诡异，怕是不宜久留！
如果要她去和王维游褒禅山，估计得第一个从山洞里钻出来，还不会跟伙伴打声招呼的那种。
“来了啊，试下这套吧。”一个长得还蛮帅的工作人员说，他手里还拿着橘红色的连体衣。
“哦哦，好的。”祁小乔从员工手里接过了衣服。
“对了，刚才的那个，怎么走的？”放下心来的祁小乔有些好奇。
她看见地上有一件极大的衣服，自己则不慌不忙地穿进一只脚。
“你说那个肌肉壮汉啊？他脑袋太大，最大的头套也塞不进去，只有去应聘下一个工位了。”
祁小乔震惊了，心说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她把衣服从腿上拉到了肩膀处，然后穿进两只手，衣服确实是合适的。
但她莫名的感觉这玩偶的手掌好像有点大。
“头套也戴上。”员工把手里的头套递给她。
祁小乔立刻乖乖接过头套，两眼一眯，心想怎么是条狗，但还是戴上了。
祁小乔走了两步，还按照要求摆出一个pose，她从狗嘴里看到那员工笑了。
“还挺合适的，这个工位就你了。出去完善一下相关信息吧。”员工说完就拿出了手机。
祁小乔猜他应该是在给猿猴兽，哦不，经理兄发信息。
“只有扮玩偶这一种工作吗？”祁小乔费劲地摘下头套，打量着这只像柴犬又过于橘红的狗头。
“不，有两种。不过另一份工作我想在你之前的那位壮汉应该已经应聘上了。”员工想了想。
“什么工作？”祁小乔盯着柴犬头套，然后望向员工，两眼放光。
“安全保障人员。”员工吐字清晰，一字一顿。
......
就这样，祁小乔成功的应聘上了这个只招一人的工作，而且工资可观。
在完善相关信息的过程中还签订了一系列条约，讲的大概是在开业那天不能请假，否则后果自负、做满工期和中暑了概不负责等等的霸王条款。
但好死不死的购物城居然在七月中旬才开业。
当祁小乔开着空调，吃着西瓜，追着美剧并且快把这档子事忘记的时候，公司的短信发来了，末尾还是熟悉的后果自负。
祁小乔断片的记忆突然闪回，脑海中浮现起仁兄和奇男子的身影，顿时全身一颤。
于是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提前来到了岗位。
之前见到的那位‘有点小帅’的员工也在，他今天的打扮在祁小乔看来十分不错。
蓝白条纹的衬衫，一套黑色的暗纹西装，一副茶色的墨镜。
这公司的员工服还挺好看啊。祁小乔心想。
员工递给她一个纸箱，纸箱里放着的是她之前试穿的那一套衣服……
但是颜色变成了蜡黄。
祁小乔心说完了，这下真变成柴犬了。
“柴犬的肚子上加了一个口袋，”员工比划了一个口袋的形状，“里面有糖。”
“好的。”祁小乔怀抱着巨大的箱子，心想可真沉。
“来这么早，吃饭了吗？”员工的嘴角上挑，露出笑容。
“吃了。”祁小乔回味了一下红烧牛肉面的味道。
“那行，我走了。”员工向前走着，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他转过头，说道：“没人的时候可以休息一会儿。”
祁小乔点点头。
于是他转身走向了停在马路旁边的一辆路虎，打开车门后绝尘而去。
“我靠，这里的员工这么有钱的吗？”祁小乔忍不住飙了一句脏话。
“别傻了，妹子。”脑袋后面的高空传来这么一句话。祁小乔转头，却只看见了对方的胸膛。
于是她向前几步，抱着箱子转过身，仰起头。
是‘奇男子’。
此时的他身着一套黑色的西装，戴着一副大黑超，耳朵上还别着蓝牙耳机。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安保人员，倒有点像米国电影里的特工。
“那是少东家。”壮汉表情严肃，但又有一些心驰神往。
祁小乔作为一名江州本地人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思索了几秒。
当纸箱落地前的一刹那，祁小乔忽然想起了自己上一个水杯是怎么摔坏的。
她的辅导员看起来刚本科毕业，却有一个8岁大的孩子。
得知这一爆炸消息的祁小乔手一滑，水杯就摔坏了。
就像现在地上的箱子一样。
.......
在祁小乔的眼里，这座城市就是一活生生的蒸炉，还经常‘东边日出西边雨’。
把唐僧师徒关进蒸笼里的妖怪一定会喜欢这座城市。
为什么？因为不用担心孙悟空赶来救师傅的情况发生。
他赶来的时间都够江州的天气蒸熟唐僧师徒两次了。
所以闷在玩偶里的祁小乔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相比去年夏天长达半个月的军训，她认为这点程度的热对她来说还不算什么。
自恃去年夏天顶着太阳晒那么久都没有中暑的她，当然不相信自己会晕倒。
但随着眼前的景物在热浪的影响下不断地扭曲，饶是‘坚强’的祁小乔同志也决定从口袋里摸出糖来补补血。
当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狗掌伸进柴犬面前的口袋时满脑子里想的都是：
‘假如我晕倒在这里就是因为费尽了精力去摸糖’。
还有：
‘那个姓周的是个小可爱吧，把口袋做这么小，狗掌做他脸一样大？’。
诸如此类。
因为条约规定，下班时间之前祁小乔不能脱掉身上任何一样东西，从头到脚。
手套自然也包括在内。
革命尚未成功，祁小乔同志仍需好好努力。
她用狗掌一把握住了糖，可要命的是，狗掌怎么也拿不出来了。
祁小乔保持着这个姿势十分痛苦，周围有不怕热的小孩子围着她哈哈大笑。
但祁小乔并不在意，因为他们迟早会被各自的家长领走的。
家长们在走过她的身边时总会狐疑地皱起眉头，指指点点。
祁小乔心说看吧，我就知道柴犬根本不靠谱，而且颜色那么黄，根本就不能招揽到顾客。
但该死的合同要求她被人围观时，要‘卖力’地扭曲着狗身‘跳舞’，还要‘奋力’地挥舞鼓掌拍。
她只好暗暗庆幸自己还带着头套，不至于把脸丢到九霄云外。
人群不会总站在她的面前，祁小乔同志趁没人的时候成功的拿出了狗掌，还有糖。
只不过那糖是瑞士糖，已经化开了一半。
于是祁小乔同志只能无奈的把狗爪伸到狗嘴处，然后头部尽力的往前伸。
祁小乔想暗杀少东家。
因为周游把狗嘴做得巨长无比，无论怎么运动都像是在做平移，糖怎么也塞不进嘴里。
祁小乔恼羞成怒，把糖往狗嘴里一丢，成功地砸在了自己的脸上，还滑进了衣服里。
“我靠。”祁小乔暗骂一声，彻底打消了吃糖的念头。
“不行了，就算有人来我也要休息了。”她无力地向着阴凉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棵小榕树，底下是石头做的长椅。
如果有人有幸看到这一幕，他一定会笑出声来。
只见一只人型柴犬侧躺在石椅上，用一只手撑起自己的脑袋，两腿还蜷曲着，像是在思考人生。
不一会儿，柴犬就放弃了撑头的动作，直接将胳膊当做了枕头，睡姿感人。
十分钟之后，有一个人来到在广场中央，他时不时地看表，似乎在等什么人。
他站着等了一会儿，又看了看太阳，只觉得它是如此的耀眼与刺目。
而他的身子，也开始摇摇晃晃起来，最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