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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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护厂

61、护厂

清晨,村里鸡飞猪叫的时候,六十里地之外的大队白灰厂,一群人冲来,刀疤、记脸子、单大发像一堵墙横在大门口。

白灰厂的院墙被增高加固,大门是进出的唯一通道。

连续两天有十几号人冲击大门,都被三位守门神挡住。

今天来了上百号人,前面的人被三个恶煞镇住不敢前进,威慑力不能透过人墙,后面的人往前拥,三个人被人群裹着后退并遭围攻,三个人用拳脚还击。记脸子和单大发退进屋里死死顶住屋门,刀疤被十几个人逼到墙角,背靠墙角拼命抵挡。

门外又冲进一大群人,人们直奔仓库,开始搬白灰,瞬间,仓库到大门形成肩抗人抬的人流,大门外停着几台大马车。

最硬气的刀疤被殴最狠,此时已经身无完衣。没有退路的刀疤,从后腰间拽出刮刀,这是工厂的工具,三棱刀身三棱刀尖。刮刀连续刺向面前的人,围殴的人看见刀子,全部后撤,发现有人流血,开始四下奔逃,刀疤奋力追赶,又刀伤两人,人群四下逃窜,大马车被丢弃在大门外。

早饭刚吃完,还没有开工,人们目睹了整个过程。人群像涨潮一样涌上来又像落潮一样退去,留下点点血迹,白白的地面上鲜红惊目。

厂长薄云起像塑像一尊站立片刻,强烈的不祥感充斥大脑。段大嚷可着喉咙大喊:“闯大祸啦!套车!逃命吧!不想被打死的就快跑哇!”

匆忙套上牲口,车老板儿跳上大车拼命鞭打骡马,恨不得马蹄子上长轮子。涉过河流爬上山梁,回头望去,身后的白灰厂被人群包围,人们举着铁锹镐头冲进厂子,喊声震天,见什么砸什么。

五挂大车载着人,一刻没停地跑回村里。此刻,村里的割尾巴行动刚刚结束。

午饭过后,口口相传,全村人都清楚了整个事件的过程。明白事情不会就此结束,村里人行动起来。

下午,两辆拖拉机出现在东梁口,车厢上站满人。

狄支书派王守义走小路到公社去找迟公安,同时急促地敲响了大铁钟。

在前树林子东段的大路上,双方列阵对峙,中间空出两丈宽的空地。

村子一侧,男M兵打头阵人手一根镐把,杨大鹏双手握着半自动步枪,枪口向上;后面是狄支书和村里的壮年男人,把手中的铁锹、镐头、锄头举过头顶。对面是整整四十人,领头人的两根筋白背心上印着红字:青年突击队。他穿着绿军裤黄胶鞋,头上反戴着军帽,手里拎着绿背包,背包沉沉的绷直背带,这样的背包人手一只。大部分人是城里来的年轻人,领头的高人一头,膀大腰圆,嘴里叼着烟卷。

村里有人认识大个子,他曾经带头去水库偷鱼,被民兵连长开枪打穿伤过左腿。

松岭门的集市上,集集有这伙城里来的年轻人,他们恒有一个目的,X军帽。

大个子开口说:“冤有头债有主,让刀疤一个人出来受死!”

记脸子和单大发早冷锅贴饼子——蔫溜。

这时,西梁口一台自行车载来两个人,刀疤被大哥宝庆忠死死地抱住,另一人像个孩子,腰里缠着锃亮的九节钢鞭,他来到对峙队伍之间的空地,一个金鸡独立抬左脚过头,鞋底朝天,然后双拳互攥,关节嘎嘎直响,一个转身抖开钢鞭,头上腰间胯下耍出串串的亮银色车轮,这个人就是刀疤的师傅——武术冠军。

大个子用舌头把烟卷拨到嘴角,手中背包自下向上甩进车轮中,钢鞭“哗啦”的一声卷到背带上,大个子往怀里一带,冠军像球一样滚进路边排水沟,钢鞭到了大个子手里,沟里的冠军连滚带爬起身逃往西梁口。

大个子一挥手,身后的人潮水般漫上来,“砰”,杨大鹏手中的枪响了。大个子扔了头上的军帽撕裂背心拍拍胸口,意思是往这开枪,哪气势,就在电影里见过。

他一挥手潮水又漫上来,村里几百人整体后退,前排的人镐把向前,人猫腰、腚后拱、脚后移,大个子再次挥手,人群潮水海啸般卷上来。村里的队伍出现骚动,后面的跑得比挨刀子的猪还快。狄支书拎着高瑞的脖领子高喊:“顶住!顶住!给我顶住!”

较劲儿的时刻,“砰”的一声枪响,枪声来自路南的树干后,宝常革站立姿势端着半自动步枪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枪口上是闪着银光的刺刀,枪口直指领头的大个子。大个子转过脸说:“宝主任,为你不远不近的堂侄出头是不?你一只枪能打死几个,我身后的人撕碎你。”宝三爷不紧不慢地说:“我压根没想全打,枪里还有九颗子弹,先冲过排水沟的,我立刻送他去见阎王,专打不怕死的。其实呢,有一颗子弹足够,就打死你!”

村里的队伍停止了后退,两个队伍之间又隔出两丈宽的空地,逃跑的人回来一大批。

“砰”,宝三爷的第二枪打在空地上,腾起一股烟,子弹钻进大个子脚前的土中。

这时东梁上“叭”的一声枪响,迟公安骑着掉漆的三轮摩托车赶来,挎斗子上、后座上的人都带着枪。迟公安端着手枪,站在宝常革身旁对进攻一方说:“后退!后退!”

大个子没动,对村里的队伍高喊:“刀疤!你记住喽,出了这个村,我就废了你。”回身对自己的人说:“走!”两辆拖拉机掉头载人开走,过梁顶消失在东梁的东坡。

刀疤的刮刀,造成三人轻伤,一人重伤,重伤者自左肋向上划开一道伤口,从腋窝扎透后肩,流血过多,庆幸的是离矿区医院近,伤者无生命危险。

大队赔了三万多元,白灰厂被砸为平地。

62、老人(十五)

大个子的一句话,令刀疤不敢去松岭门及周边的集市,二十多年,他没敢迈出村子半步。

63、四大惹不起

责任是谁的?白灰厂的人都是怎么进去的?是谁启用三个无赖去护厂?

村里有四大惹不起:记脸子刀疤,支书的老婆单大发。

人们背地里称呼狄支书的老婆——杨婆子。

杨婆子骂的第一个目标是她丈夫。她张口骂,他伸手掌嘴,一番持久战,打人的孬了,骂人的横了。

同下乡青年对阵后的第一个周日,杨婆子走进大队部,对杨大鹏说:“儿子,打开大喇叭。”

早晨,狄支书急急忙忙跑来,知道老婆要来,打过招呼就不知躲到那里去了,屋子里就剩杨大鹏,等着她。支书老婆的来意杨连长心里清楚,搬凳子倒茶水,百般恭敬地回答:“二姑,您坐您喝茶。”“儿子,打开大喇叭,我找的就是没停电的日子,快点!”“二姑,扩音设备坏了,需要送到锦州去修。”“儿子,你找骂!”杨连长点头哈腰,“二姑,您骂,我听着。”

这铁盒子不会鼓捣,她来到大树台,把怀中大蒲团摆好,盘腿打坐其上,卸下肩上的烟袋,点燃胳膊长的烟袋。

杨婆子吸足旱烟,那话儿全放了出来。

“XXX的,······,XXX花丫头。”

杨婆子,大高个、一脸的横肉,嘴动着双手不住地拍着大腿,特别激动时就双手拍地。

“我家老狄根*红苗*正,处处为社员着想,挣钱为大家办实在的大事。加工厂是我们老狄建起来的,没有加工厂一个一个跟驴似的拉磨碾米。和十里八村比一比,接电我们老狄让个人掏的钱最少,这些钱都是老狄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挣钱给你们花的时候屁不放半拉半,赔钱了满嘴喷粪。老狄办白灰厂挣钱,为的是将来给大队办大事,那大的事你们根本就不懂,马失前蹄,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锦忠,当个穷校长不知道东西南北,大队盘兑白灰厂的时候,遇到麻烦的时候,你帮过啥忙?一说话就是建议这个建议那个,建议个屁。杨九原,别依老卖老,别天天笸箩洪水的长你B嘴上。”

“白灰厂里干活的是一群王*八蛋,求我家老狄去白灰厂,嘴上像抹了蜜蜂屎,干着干着就下道儿,用白灰换酒喝,哪一个没干过。全他妈的猴儿拉稀——坏了肠子。”

“赶车的车老板子,牲口槽子里藏袋灰,寄存在个人家,委托人家卖,偷灰抢灰都是你们勾搭的,苍蝇不会盯那没缝的蛋。”

“薄云起,你个W赖,想夺权还嫩点,黄嘴丫子还没蜕净。一堆事的根儿就是你。把缝制灰袋子的活给大队支书儿媳妇干,花点钱买个支书的支持,双方平安无事。你混吃混喝的,把活计分给寡妇干,看见肉比见着你那死爸还近,看见酒比见着你那死妈还亲,你真要是弄点钱回家,给你老婆买块遮羞布裹巴上也行,你死吃死喝,将来吃死你喝死你。老狄委托你管事,算瞎了眼,你还到处嚷嚷老狄用人不讲究,对!是用你不讲究。白灰厂你蝎子巴巴——独一份,山里缺老虎猴子充大王。爹死娘亡,老婆不敢管,儿女管不了,老狄管不到。你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你上梁不正,整个灰厂的下梁全歪。”

“记脸子、单大发孬种一对,整天吃饱喝得了,蹲在大门口看大姑娘小媳妇,眼珠子掉到人家屁G上,嘴角流哈喇子甩到人家胸P子上,像刚中风的。不管人家烦不烦,厚着脸皮死求白赖地搭讪,‘要白灰吧?找哥来,给不给钱都让你拿走。’没有家贼勾不来外鬼,呸!什么玩意儿。到动真张的时候溜得比兔子还快,舔个B脸说别人惹是生非,尽耍窝里横,我看都不如刀疤半截D毛。刀疤!你好事办不了,坏事少不了,整天带着刀子,刀子是你的胆,刀子比你祖宗还亲,谷莠子压根儿就不是那打粮的苗。”

“把你们管住了,绵羊一群,一个个的比人还人。离开老狄的眼睛,天高皇帝远,手里有点权了,不服天朝管。家贼、G破鞋、甩大盘子、出卖公*家,没他妈的一个好人。”

“说嘴一个赛一个,你们真的都有能耐?吹牛B吧。日子过得跟要饭似的,家里除了玻璃瓶子没有其它的摆设,高万田你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大家正听得有滋有味,看见宝庆强没命似地跑了,避猫鼠奔命,都清楚——他家的大猫肯定到了。次次如此,好像他脑后有眼。大家笑他,“你是不是杨二郎转世三只眼,第三只专门撒嘛你爸爸用?”他立刻急棱子,“滚犊子。”

宝三爷来到跟前,踢了我和姜宏伟一人一脚,动作夸张落脚不重,我说:“三爷,踢我干啥?”“回家!”。

杨婆子一听急了,“宝三儿,你也不是只好鸟,张嘴说别人,信口开河,逮住啥叨啥。跟你借点钱,信用社的钱是要连本带利还的,像欠你个人八百吊似的,烟啊酒啊的不满意,还整车整车地要白灰。”

宝三爷对我们说:“滚家去。”又对看热闹的大人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遛达一圈,玩够了吃罢午饭又想起杨婆子,我跑到大树台,听个尾巴。

“XXX的,······,XXX花丫头”

结束了,拍拍屁股,她抱着蒲团回家了。

刘长文顺口溜出:“杨婆子真牛逼,日头骂偏西。村里多泼皮,支书好唯一。”第二天早晨,他家门被杨婆子堵住,骂得小半天没人敢出屋门。

杨婆子,把村子里七百年的谷子八百年的糠全抖落出来。王守军骂段兴国:“我说我哥没去成白灰厂,原来是你爸爸的两瓶酒在作怪。”杨立山恍然大悟,“我一直纳闷,我大姨子躲我家里偷摸生孩子,出屋不是看星星就是看月亮,还是被公社搜出来做人L。原来是你高瑞暗地里告的状,你是公社安插在村子里的狗T务。”

大海哥给我寄来一封信,这是我人生接到的第一封信,信很短。

小光表弟:

你好。

我家的果园被割了尾巴,就留下三棵树,紧挨着房后,全是不爱结果的树。后院墙被扒了,自留地收回去了。今后没有苹果吃了,我妈也要下地出工挣工分。此致

敬礼!

表哥:大海

读完信,我想哭。

最近,后山接壤平房子大队的滴水砬一带总丟大树,棵棵都是好檩子,总是在夜里丢。留下树头,偷走树干。

迟公*安连吃带喝的,一个月也没能破案。

刀疤被起用,来看山护林,一个月后,树真的不丢了。

64、老人(十六)

多年以后,人们才闹明白,树是刀疤偷的,用树干给自己换来一个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