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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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村外来客

小时候,很少出门做客,更别提进城见世面了,因此小小的心里藏满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幸好,偶尔会有些村外来客,他们的造访会在我们孩子的心里造成小小的骚动,好似在一汪静水中扔进一颗小石子,涟漪便一圈一圈荡漾开去。

笃笃笃,丁丁丁,伴随着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村里的孩子倾巢而出。我们知道收破烂的大叔来了,这声响就是信号。

大叔的担子还没卸下,我们早就呼啦啦围成了一圈,伸着脖子像看西洋镜似的用目光逡巡大叔货担上的物品。大叔的一头货担上挂着不少东西,有钓鱼钩、针线包、拨浪鼓,还有些是大叔一路上收来的破烂,破球鞋、铁钉、铅丝、铜盆。另一头的担子上才是重头戏,货担上顶着一个大匾,用纱布盖着,一掀开纱布,露出白亮亮香喷喷的的笃笃糖。大半还没动过,小半块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碎屑。锤子和刀子就放在边上,随卖随敲。

按照老规矩,有钱的用钱买笃笃糖,没钱的也可以用废品来以物易物。同伴们有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分钱,换来一顿打牙祭。有的从身后拎出一只破球鞋或者一个小铁块,也能换来一小块糖解馋。啥都没有的,只有围观着,时不时咽着口水。也有不甘认命的,满村子跑一圈,尤其是河道边、沟渠里翻一翻,幸运的话能捡到半只胶鞋底、半把破雨伞之类的,赶在收破烂的大叔离开村子前换上一块糖吃。

还有卖棒冰的大妈,总背着个小木箱子满村走,边走边用小木板敲木箱子,配合着节奏叫卖:“买棒冰在!”那声音洪亮清爽,叫得山村角角落落都听得清清楚楚。一声声叫卖勾得我们小孩子的馋虫蠢蠢欲动,无奈囊中羞涩。脸皮薄的躲在窗后,恋恋不舍地看着棒冰箱从眼前溜走,脸皮厚的一路跟着棒冰箱走。小木箱里塞着厚厚的棉被,严严实实地盖了好几层。有买主光顾,大妈就满脸含笑地打开箱子的半个盖板,揭开层层叠叠的棉被,手还没来得及伸进去,凉气就咝咝咝地往外冒。没钱买闻闻这凉气也好,可卖棒冰的才不肯呢,很快取出一根棒冰交给买主,随即就把棒冰箱又关上了。那时的棒冰品种十分单一,就只有白糖棒冰,因为不容易融化,方便携带着叫卖。小孩子要是光咂巴,能舔上大半小时,特解馋。可小孩子才不会这么乖巧,总是大咬一口,咔嚓咔嚓嚼着,冻得舌头打哆嗦,嘴唇发紫也毫不在意。

偶尔村里还会迎来卖鱼佬,卖的都不是什么新鲜的鱼,而是虾皮、带鱼干、龙头烤之类的腌制海鲜。山野长大的孩子海鲜吃得少,也闻不惯海鲜的味道,所以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倒是卖鱼佬那杆秤,惹得孩子们研究半天。卖鱼佬将东西勾在秤钩上,左手拎住秤头的绳子,右手将秤砣往秤杆上一挂,来回滑动几次,等秤杆平稳了,卖鱼佬用眼角一瞥秤杆上的符号,报出重量,算出价格来。大人们会关注卖鱼佬的手有没有搞小动作,秤杆尾是往上翘还是往下沉,但小朋友只是心里纳闷,光看符号就能知道这东西重多少,这也太神奇了。

除此之外,也有卖糖球的人,带着一个饼干箱子,揭开来,是一堆白白的炒麦粉,卖家的手伸进去在麦粉堆里扒拉一阵子,就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糖球来。糖球大概还没我们的拳头大,闻起来喷香,吃起来又甜又黏。它也叫麦芽糖,放进嘴里,嚼着嚼着,感觉牙齿都要粘住了,满嘴甜津津的。

卖糖葫芦的背着一个稻草垛进村了。草垛上插着糖葫芦,看起来光泽红艳,十分诱人。也有苹果、橘子的,那个价格更贵。有的时候手头上的钱不够买一串糖葫芦,大家就集资,凑足了买一串,躲到角落有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糖葫芦里面有山楂,也有金桔的,都是酸酸甜甜,非常好吃。

听说爆米花的老爷爷来了,全村沸腾了。小孩子更是像吃了兴奋剂似的,对着父母死皮赖脸的请求,希望父母能允许自己拿一斗米、一碗玉米粒出门去做爆米花,或者一撮年糕干也行。父母们实在拗不过,就答应了,小孩子高兴地拿了米或年糕干,跑到爆米花老爷爷的驻扎地——村口的大树下。大家围着老爷爷看他摆弄着自己的“武器”——火炉上架着的一个黑黑的大罐子。火烧得旺旺的,孩子们看得既着迷又害怕,胆小的已经提前把耳朵捂上了。爆米花老爷爷铁红色的脸被炉火映得发紫了,不断翻动着罐子,仔细观察着罐子头上阀门上的指针。突然老爷爷起身拎起罐子,大喊一声“放炮了!”大伙儿赶紧捂上耳朵,脚欲退未退,眼睛怕看还看。罐子放倒在地,头上接了一个箩筐,箩筐的另一端套了一个大大的网袋。老爷爷轻轻一扳罐口,只听“砰”的一声,一阵烟雾扑面而来,像是某个仙子或妖怪出场的画面。热气散尽之时,我们看到了无数的爆米花星星点点散落在网袋里,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这些进山贩卖的生意人,也许只是为了谋生,但是对于山村里的孩子们来说,他们贩卖的是快乐和甜蜜,他们也是我们窥探世界的窗口。我们爬上再高的山,看到的还是山,但我们顺着他们来的方向,却能看到外面精彩纷呈的大千世界。小小的我们,是多么盼望他们能时时到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