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为了照顾用于的起居,家里特意将那比较放心的长工一起陪少爷到了省城,长工是朱姓本家,名有义。有一子名叫正秋,年龄与用于相仿,因为有义为人诚实,所以,朱家对他们很是器重,加上乡下的主仆没有城里主仆分的那么清晰,有义对少爷的感情也就比单纯的主仆多了一些长辈的分量,尽管在口头上不敢表达出来,但却在行为上多有表现,少爷几天的考试好像是在考他自己,那份焦虑,那份期待,让等待在考场之外的他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天少爷从考场出来,表情非常轻松,有义的心情顿时晴朗,他对少爷的成绩似乎明白了十之八九,他急忙迎了上去,轻轻的拍了几下少爷的肩膀,憨憨地笑了笑,说:“少爷,必定高中,是吧!”
“应该差不多吧,总算轻松一点了,呵呵”少爷用手弹了弹袖子。
“少爷先回旅馆?”
“呵呵,我们先溜溜,早就听说过长沙有德园里的包子嫩白软,火宫殿的豆腐臭才香。橘子洲的沙滩水拍岸,天心阁的炮台显顽强。杨裕兴的面条过得硬,下河街的麻辣众人尝。女子们的旗袍流线美,哥儿们的长袍飘逸扬,今天我们不妨出去走走看看。”
少爷很少烦皮,但今天好像有点不同,当然,他非常乐意朱有义陪他一起走走。主仆二人在长沙城里正游得兴起,突然,一声警笛从坡子街的巷子里传了出来,随着哨声,几个穿长衫的年轻人忽的一下从巷子里奔出来,又机灵地转弯逃窜,后面紧跟着就是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一个劲地叫着:“站住!站住!”
幸好,那几个年轻人又机敏地转进了另一条巷子里,警察们大概是习惯了抓不到人的结果,口中骂骂咧咧,脚步却停了下来。
一个手里扬着短枪的家伙伸长脖子朝年轻人逃跑的方向狠狠地骂了开来,“他妈的,这几个革命党太可恶了,下次让老子抓到,老子肯定一枪崩了他!”说完,头一歪,嘴一翘,大有二十五里骂知县的“英雄”气概。“真他妈不走运气,被这几个花孙子一闹,完了,老子一把七小对自摸被他们搅黄啦,操他娘的革命党。”
“算了算了,老子回去和你再来几把。”说完,这个家伙闭上眼睛,枪口朝天啪啪就是两枪,只吓得路上行人鬼哭狼嚎,四散猛逃。
用于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架势,虽然警察不是抓他,可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双脚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身体好像要倒了下来,多亏有义在身边稳稳地将他架住。
突然,一张还黏糊糊的大白纸不知道从哪里飘到他们的脚下,上面写满了鸡蛋大的黑字。
“咦?这写的是什么东西?”有义不认识上面的字,“少爷,你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回去回去,看什么看,还不是我们家里那样?家里有个小孩子晚上哭通宵,写个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爷哭郎,过路君子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光呗。”振国被刚才的惊吓弄得没有了一点情绪。
“不像哦,好像是戏里说的那种告示吧?”
“嗯?告示?”振国不禁驻足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打紧,少爷吓得瘫痪在地,面如土色。
有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